沈安念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小石头，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小石头扬起小脸，“三婶，我不想去上学。”
    沈安念见他一副上学俨如上坟的模样，哭笑不得。
    “你去学校可以认识到很多新朋友，还能学习到很多新知识，不好吗？”
    “可我不能去玩了。”
    “你现在长大了，不能一直想着玩，上学也很好玩。”
    小石头困惑地看着她，上学好玩？好玩在哪儿？
    沈安念薅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总之，上学是很好的事，谁去了谁知道。”
    “那三婶你干嘛不去读书？”
    “我早就读过了，我现在出师了，要当老师。”
    “三婶，你要教我们吗？”
    “不是教你，是教你们的爸爸妈妈。
    我会在晚上教他们读书认字，你要是愿意过来听，那我也非常欢迎。”
    小石头觉得自己不愿意。
    白天去上学已经够累的了，他才不愿意晚上再去读书呢。
    沈安念对着小石头一通心理辅导，而后拎着个小马扎，到门外找老头老太太聊天去了。
    这年头乡下没什么娱乐活动，唯一的消遣就是晚上有这么点时间，大伙儿聚在一块儿聊聊家常。
    现在沈安念可是个馅饽饽，那些老头老太太看见她，立马招手让她过去。
    “念念呐，快过来坐。”
    沈安念也不客气，一坐下就跟大伙儿说要开扫盲班的事儿。
    这事大伙儿已经听秦父说过了，不少乡亲是积极响应的，不过有些就不乐意了。
    忙活一整天多累呀，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睡觉。
    去学习干啥，这学习是能吃，还是能喝。
    耽误事儿。
    不去。
    有个大娘问沈安念，“念念，听说你自个儿要教大伙儿认字，是不是真的？”
    “对，我现在已经开始找地方，准备布置教室了，大爷大娘，到时候你们可得支持我。”
    一群老头老太太被她给逗笑了，“我们去干啥，都这把年纪了，还去学字干啥，去了也是个睁眼瞎。”
    “那可不能这么说，活到老学到老嘛。
    我给你们算一笔账，咱们下地干活，就算一天能拿十工分，再加上冬天挖河修水库，一年下来满勤。
    遇上好年头，一个工分一毛一，那就是三百四五十块钱，要是年头不好，一个工分八分钱，一年能挣个二百七八十块钱。
    这么一算是挺多，可这壮劳力，吃的也多，你们大伙儿想想，自己家里一年到头，剩下几斤粮食？能存得了几个钱？”
    大伙儿不说话了，家里一年到头的确存不下几个钱。
    要是给儿子娶媳妇，家里比脸都还要干净。
    有些家里壮劳力少的，甚至没钱娶媳妇。
    沈安念扫了一圈，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继续说道：“只有力气蛮干是不行的，还要动脑子才行。
    大爷大娘，你们说咱们为什么会这么穷？”
    这话问得大爷大娘愣住了，这还不明显吗，没粮食。
    要是地里能多收点粮食，他们还能穷吗。
    “地里打的粮食太少了，要是咱们能多打粮食就好了。”
    “说的是呢，咱们一年到头这么辛苦，伺候粮食伺候比自己的孩子还要精细，为什么粮食还打得这么少，还不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要是有化肥，粮食肯定能增产吧，化肥是怎么来的，不就是文化人研究出来的嘛。”
    “那咱们读书了，就能研究出化肥？”
    “那不一定，研究这个要的知识量太大了，不过我们能想别的办法赚钱。
    大伙儿好好想想，为什么我能够说服公社领导，在咱们村开食品厂，不也是因为我做出了月饼。
    这月饼大家见过吗？”
    大伙儿齐刷刷摇头，他们要是见过，他们也能做月饼赚钱了。
    沈安念：“做月饼的法子就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所以大伙儿说说，看书识字是不是能赚钱？
    书上还有不少好东西，我能发现做月饼的办法，说不准你们就能发现其他的。
    到时候咱们村办十个八个厂子，还愁吃不饱饭，住不上大房子吗？”
    大伙儿被她画的大饼给砸晕了。
    建上十个八个厂子，这可能吗？
    不过大伙儿的确被她说得心动了，别的不说，读书人说起话来真是好听，一套一套的，能学学这个也不差。
    他们回家就把沈安念的话跟家里人说了，不过这些话传得有些出入。
    刚开始只说读书能赚钱，后来传得越来越歪，说要是去扫盲班读书识字，沈安念会付钱。
    在被第五个乡亲拦下问这话的时候，沈安念简直哭笑不得。
    她辛苦教书，不收学费就算了，他们怎么还指望从自己这里拿钱。
    好在秦父对她的支持，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她挑了村里最宽敞的一间空房，和秦大嫂他们收拾了一晚上，终于能用了。
    秦老四也给她带回来黑板和粉笔。
    沈安念让秦父用木头做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自己带着沈安岁他们去河边抬来细沙。
    秦小妹见到他们这么一通忙活，跑去找秦母，“娘，三嫂是不是要开扫盲班呀？”
    “咋的，你要去帮忙？”
    秦小妹的眼睛骨碌一转，“要我过去帮忙也可以，公社小学的老师，一个月工资是十八块，给我的工资也不能少于这个数。”
    “你钻到钱眼里了。”
    秦小妹不高兴地撅起嘴，“不拿工资谁干活，难道我三嫂开扫盲班，她没拿钱吗？”
    她一口一个钱，听得秦母失望不已。
    她不知道秦小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家里有五个孩子，年轻时候她拼命干活养活孩子，对孩子的确没有那么关注。
    秦小妹是家里的老幺，家里人个个都疼她，就算家庭条件有限，还是会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她得到的是最多的，却也是最不懂事的。
    无论是上次闹着要进工厂，还是这次的事，都让她觉得非常失望。
    “你三嫂一分钱没拿。”
    秦小妹瞪大眼睛看着她，“不拿钱，白教人读书，她是傻子吗？”
    秦母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觉着这样很傻？大伙儿乡里乡亲的，有事大伙儿都会搭把手。
    乡亲们帮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人傻？”
    秦小妹从来没有听秦母说过这种话，皱起眉头看她，“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你今年也十六了，初中毕业回家待着也一年了，好好想想以后做什么吧。”
    说完，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小妹慌了，娘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