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四半靠在床上逗着小豆苗，听到她这话，抬眼看她。
    “你少给我扯淡，你当我不知道，当初三嫂教你们做月饼，就你跟老五犯懒，一点不愿意学。
    就你们这种懒虫，谁愿意招你们进厂去？
    你自己看看你们这些天做了啥，大嫂和二姐做了啥？
    大嫂跟着三嫂去城里跑了一趟，一分钱没拿。二姐自个儿跑去收粮食，一句怨言都没有，要换成你们，你们能做到这样？
    要换成我，我也不乐意让你们进厂。”
    四弟妹气得都快哭了，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心里那个恨呀。
    他不是自己丈夫吗，一点不帮自己说话。
    “我就知道家里没人看得上我，连你也瞧不上我。
    你要是真这么瞧不上我，你跟我结婚做啥？”
    “你又说这话，咱家谁瞧不起你了。
    大嫂天天家里家外的忙活，你拿着我的工资，啥活不干，你反倒有意见起来了？”
    “我这回不是想干活，你家给我机会吗？
    要是能让我进厂，我能不好好干活吗？”
    “厂子才要十个人，选好的才能进厂，不是让你进厂了才学，我看你就没搞清楚。
    再说了，大哥跟着三嫂去了一趟城里，他不也没能进厂，人一句话都没说，你咋就这么多意见？”
    听到他这么说，四弟妹想起了还要下地的秦大哥，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不过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有错，辩驳道：“那他还能进城去玩了呢，要是让我进城，我也乐意。”
    “我看你是没占到便宜，心里不舒坦。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在家也不用干活，干啥争着要去进厂？
    让你好好在家养胎，你不乐意非得去受罪，我真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
    四弟妹彻底平衡了，他说的也是，反正有工资花，她不在家里享福，干啥想不开要进厂。
    就算进厂也得她生了孩子以后，爹都说了，等往后人多了会让她进厂，说不准等她生完孩子就能进去。
    “上回跟你商量的事，你想得怎么样？”
    “说的什么事儿？”
    四弟妹瞪了他一眼，“你别给我装傻。”
    “你天天那么多话，我哪记得你说的是哪句？”
    “还能有啥事，就是给榔头娶媳妇儿的事。
    我娘家彩礼钱不够管咱们家借钱，咱们手头上的钱也刚好够，要不把钱先借出去，等榔头往后有钱了一定还。”
    秦老四向来不在乎这个，只要他没饿死，他就不愁。
    更何况这是小舅子的结婚的事儿，他也得出点力。
    “你自己看着办吧，咱们孩子也快出生了，你留着点钱预备着，别到时候孩子生下来要用钱找不到。”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听到四弟妹答应下来，他就不管这事了。
    沈安念洗好澡出来，路过堂屋，看见秦父在数那五百块定金。
    他像是怕自己数得不对似的，又重复数了一遍。
    看着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沈安念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老百姓也想挣钱，想吃饱饭，可从地里刨食才能刨出多少粮食。
    现在的农业还没有实现工业化，连机械都很少。
    县城有化肥厂，可化肥产量有限，要专门批条子才能拿到化肥，每个大队分到的分量很少。
    没有农药没有化肥，全靠农民精心伺候庄稼，一年才能收多少粮食。
    要是遇上天灾，一场大风，一场暴雨，就能把农民大半年的心血给毁了。
    他们的道路一直走得很艰难，农民很难，国家也很难，但是大家众志成城，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以前看史料，看过往的音像，她会感慨一声时局艰难，再没有别的想法。
    可当她自己亲身处在这洪流之中，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农民太难了，国家太难了。
    她走上前去，“爸，你怎么还没睡？”
    秦父恍然间回过神来，“是老三媳妇呀，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怎么突然就拿到这么多钱了。
    不怕你笑话，咱们庄稼人一年到头，拼死拼活都存不上二十块，你这几天就挣来两千多块，我这心里不踏实。”
    “爸，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您出生时我们国家正处在战乱年代，别说吃饱饭了，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到了大哥这一辈，没了战乱，国家和平，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了点，至少不用饿肚子了。
    我们的生活一代比一代好，一年会比一年好，往后会过得更好，这不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想要的结果吗？”
    秦父听她这一席话，心潮澎湃，除了点头之外，其他话难以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说得好，还是读过书的人说话好听，你这话都说到我心里去了。”
    沈安念给他泼一盆冷水，“爸，能拿到订单是好事，可我们只有一个星期完成这事儿，要是不能按期交货，咱们可是要赔钱的。”
    秦父吓得舌头都快打结了，“还要赔钱？”
    沈安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必须加把劲。”
    “是得加把劲，你放心，我会盯着的，就算不睡觉，也得把这批货赶出来。”
    倒也不用这么拼。
    可秦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把她撵去睡觉了。
    第二天他早早和秦大哥一块儿，赶着牛车，去县城把吊炉给领回来。
    秦母也老早就起床，把人都给叫起来，带着她们到厂房去，开始和面做月饼。
    除了秦家的几个会做月饼，其他五个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沈安念便让她们站在旁边看，每操作一步，都会给她们讲解。
    她会让她们试做，林云朵非常担心，“要是做坏了可怎么办？”
    “成功之前必定会经历失败，失败的结果我们承担得起。”
    林云朵还是有些担心，“那多浪费粮食。”
    而且还是这么金贵的白面，白糖，还有红豆莲蓉，都是寻常人家吃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大家不用这么紧张，只要成本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就没问题。”
    大家犹犹豫豫，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尝试了。
    就像她说的，要是不尝试，就不可能会成功。
    经过一早上的时间，五个人先后做出了符合标准的月饼，大家先后松了一口气。
    沈安念看着成品，满意道：“你们算是出师了，接下来就独自制作月饼。
    你们要记住，这些原料配比不能随便改变，那些愿意买月饼的人，肯定是吃惯了好东西的，只要有一点糊弄，他们都是可以察觉出来的。
    我们要做的是长久生意，不是把人骗过来，做一次生意就跑。”
    李凤霞有些讪讪，她刚刚就是这么想的，哪怕节省一把白糖，一抓红豆也好呀。
    可现在听沈安念的话，她不敢省了。
    沈安念一挥手，让大家尽快投入生产。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没想到这时候，有人闹到工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