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rose garden”关门歇业，陆嘉树回了华江。
    这大概是他这一年中最闲的几天，陆大龙也是。
    父子俩或许只有在这时候才可以短暂地聚上几天，喝喝小酒聊聊天。
    今年陆大龙没有带着他回乡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对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感到了厌烦，也不执着于认祖归宗这回事了。
    家里的阿姨提前回了老家，没人给父子俩做饭，两人只能天天都在外面吃，时间久了陆大龙都快腻死了。
    何书羽家就是华江本地的，今年也不需要去亲戚家串门，清清静静地跟爸妈待在家里过年，自然就少了些热闹的味道。
    腊月二十九，一家三口去超市逛了一圈，准备购置些年货。
    何书羽手挽着妈妈曹语洁的胳膊，在一排排货架间穿梭，一会儿看看春联，一会儿看看挂饰，选购了一些后，何书羽还抱走了一只可爱的小老虎抱枕。
    何书羽的爸爸何文昌同志跟在母女俩屁股后面瞎转悠，推着的推车里已经装满了东西。
    来到零食区，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在那片区域里转来转去，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想买一点。
    曹语洁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和你爸爸先去看看锅，你选好过来找我们。”
    “嗯嗯。”
    她随口应了一声，眼神却没从各式各样的零食上离开。
    她从旁边随手拿了个新的小推车，一股脑的把一堆东西放了进去，又换了排货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小馋猫，你要吃多少？”
    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猛然回头，一下子就撞进一个怀抱里。
    陆嘉树低头看着她笑，眼里全是宠溺。
    嗯？他怎么在这？
    何书羽觉得脑子有些发懵，呆呆地看着他，忘了回答。
    “怎么？傻了？”
    陆嘉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手绕过她的身侧帮她拿了几包薯片放进推车里，“你喜欢吃这个吧？”
    何书羽这才如梦初醒般回了神，伸出双臂抱了抱他，对他露出个笑脸，“哥哥，好巧啊。”
    陆嘉树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趣道：“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啊？”
    何书羽点点头，一脸的认真，“当然算了。”
    她有点好奇陆嘉树出现在这的原因，问道：“你怎么在这呢？”
    陆嘉树无奈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爸在外面吃饭吃得都快抑郁了，非让我给他整点儿不一样的。我能怎么办？只能弄点零食打发他咯。”
    他越说越觉得无语，吐槽道：“老头真矫情，我吃饭都没这么多讲究！”
    “啊？”
    何书羽听得一愣一愣的，寻思他们家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啊……
    她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以作回应。
    “对了。你一个人来买吃的？我给你买吧。”
    他刚刚见何书羽一个人，还觉得有点纳闷，怎么都快过年了她没跟父母一起？
    “不用啦。”
    何书羽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的某个区域，“我爸妈看锅去了，我等会去找他们。”
    “哦。”
    陆嘉树应了一声，视线望向她指的方向，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好像还从没见过她的父母……
    “你小子干嘛呢？买好了没有？”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成功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陆嘉树一回头，“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爸，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外面等我么？”
    他偷偷瞥了眼何书羽，心想不妙……
    陆大龙一走近才发现紧贴着他的何书羽，好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眉开眼笑地看着她，问道：“嘉树，这是……？”
    何书羽被他的出现弄得措手不及，这会儿已经没法避开他了，只能稍稍拉开了和陆嘉树之间的距离，硬着头皮答道：“叔叔您好，我是他的朋友，我叫何书羽。”
    陆大龙一听就心领神会，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好你好。”
    说完他又斜了眼陆嘉树，“你怎么回事？还让人家女孩子自己介绍？你没长嘴啊？”
    陆嘉树挠了挠头，脸上浮起一抹绯红，小声嘀咕道：“嗯……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何书羽有点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没明白平日里向来都没脸没皮的他怎么突然看起来这么娇羞？
    她不会知道两人之前有过怎样的对话，毕竟在陆大龙眼里她已经是准儿媳妇了，还是要生两个孩子的那种。
    陆大龙见到她那叫一个开心，见陆嘉树半天憋不出个屁，很热情地对她说道：“书羽啊，你既然是这臭小子的朋友，就别这么见外，随时到家里来玩。我很少在家的，那个……你就当自己家，随时过来都行。”
    ……
    何书羽听着这话，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陆叔叔是不是有点过分热情了啊？
    她没想太多，乖乖点头道：“好的，谢谢叔叔。”
    陆嘉树满头黑线，差点过去捂他的嘴，这么个邀请法，她会不会被吓到啊？
    “额……爸，我们先走吧，买好了。”
    陆嘉树实在不想多留了，生怕再多待一秒陆大龙就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他对何书羽笑了笑，说道：“新年快乐。我们先走了。”
    何书羽对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新年快乐。”
    而后她又将视线转向陆大龙，对他挥了挥手，礼貌地说道：“叔叔再见。”
    “好好好，再见啦。”
    他还准备再说些什么，陆嘉树连忙把他一把拽走了。
    何书羽看着两父子的背影越来越远，陆大龙走出一段距离还回头对她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多买点吃的！”
    何书羽失笑，心道陆叔叔真有趣……
    陆嘉树只顾闷头走，好不容易拽着陆大龙出了超市，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把买的东西放进去，刚想上车，陆大龙却是大手一挥，对司机说道：“你先回吧。我们散会儿步。”
    还不等陆嘉树反应，车已经一溜烟地没了影儿。
    谁特么想和你散步啊？
    陆嘉树好心累。
    陆大龙瞧他那样儿，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打趣道：“你这小女朋友真不错，漂亮又乖巧。”
    陆嘉树不想理他，从兜里慢条斯理地拿出烟盒，抽了一根放进嘴里叼着，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你那大花臂，是为她纹的吧？”
    陆嘉树那手臂没刻意避着他，他看见了，但从没问过。
    “哟，爸，您还能看出这个呢？”
    陆嘉树用手夹了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切。埋汰谁呢？你爹我连这个都看不懂？她名字里有'羽'，你敢说跟你那双翅膀无关？”
    陆大龙很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裤兜，示意他拿根烟来抽。
    陆嘉树无奈递了根给他，又帮他点燃。
    两父子边走边抽着烟，谁都没再说话。
    许久后，陆大龙的声音才继续传来：“你搞乐队那事，人家知道吗？”
    “废话。”
    陆嘉树的声音里满是骄傲，“她可喜欢着呢。”
    “别仗着她的喜欢就有恃无恐。人生最重要的感情是'珍惜'，别等失去了才后悔。”
    陆大龙的声音有些黯淡，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陆嘉树看着他有些落寞的侧脸，不禁想起了赵妍月死后的那段时间，顾之瑶崩溃了，自己精神状态也不好，陆大龙一个人忙里忙外，让这个家没有塌下来。
    好像没有人去关心过他内心的感受，包括后来顾之瑶毅然决然地跟他离了婚，他也像一座巍然不动的高山，从没表现出什么情绪。
    陆嘉树或许直到现在才窥见了他心里的那道伤痕，尽管已经结了厚厚的疤，再去触碰，依旧会很疼。
    “爸，我比您幸运。这个道理我比您明白得早。这辈子我视她如命，绝不相负。”
    他对陆大龙露出个灿烂的笑脸，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和顾之瑶一样。
    陆大龙怔怔地看着他，好像终于对什么释怀了。
    她……还是这样笑着最好看。
    他手上的烟燃了半晌，那一截烟灰终于不堪重负，随风落下。
    “话说爸，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后妈？你这小老头，条件也不差，找个老伴多好？”
    陆嘉树把手里剩下的一小截烟掐灭扔进路旁的垃圾桶，贱兮兮地看着陆大龙笑。
    “滚！”
    陆大龙斜了他一眼，“给你脸了是不是？管好你自己的小女朋友，别把我儿媳妇弄丢了！我等着抱孙子！”
    “你急什么？人家才18，还没长大呢。你且等着吧！”
    陆嘉树轻笑一声，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我这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就等着呢！”
    陆大龙边走边抱着双臂应道。
    两父子已经走过了好几条热闹的街巷，临近过年了，哪里都是人。
    喧闹的大街上，陆嘉树低着头，突然说道：“我去看看我妈吧。有点想她了。”
    一阵沉默。
    陆大龙许久后才答道：“别去了。她现在过得挺好的。”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陆嘉树觉得有点冷。
    他和陆大龙，都是会让顾之瑶想起赵妍月的存在。
    不去打扰，大概就是他们爱她的最好方式了。
    “嗯。”
    陆嘉树轻轻应了一声，和陆大龙一同走入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