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化了个大浓妆，穿着衬衫加短裙，外加一件针织衫，两条筷子腿光溜溜的，格外显眼。
这种打扮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光是看着都觉得冷，但当事人似乎执着于露出她漂亮的大长腿，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人一进来就看见了归洛，也不管身边几个人的反应，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的眼里闪过些震惊之色，许久后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没想过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天，她会就这样重新遇见她。
很久没见了。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好像什么都没变。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脸上似是有些兴奋之色，不像之前那么淡漠了，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干嘛呢？看半天了，你认识？”
另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生用胳膊碰了碰她，也许是看她一直呆着不动，有些好奇地问道。
浓妆女嘴角一扬，答道：“何止认识？我们曾经还是'朋友'呢！”
紫发女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毕竟这位姐之前可跟现在不一样，是个十足的胖子，因为身材问题可没少受人欺负，怎么还能有“朋友”？
她立刻会意，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是'朋友'，怎么能不去会会呢？走吧。”
几个人朝着归洛走去，很快就在她周围站了一圈。
可惜的是归洛压根没注意到她们，注意力全在屏幕上快速变换的小人身上，脑子里快速思考着应对方式。
所以几人并没看到想象中的反应。
这一下子就让他们有些不满，只能弄出了些声响，企图吸引她的注意。
归洛正好打完了一局，一抬头，正巧撞上几人探究的目光。
“有事吗？”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目光从浓妆女身上扫过。
“好久不见了。”
浓妆女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很期待她的反应。
自己现在这样，她应该认不出来吧？
初中过后，她拼了命地减肥，瘦了很多，跟以前已是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天天被人叫“猪”的可怜虫了，她的周围也渐渐有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个像归洛这样的。
“刘婷婷。你变了很多。”
归洛直视着她，眼里似是有些喜色。
她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刘婷婷不动声色地将脸上的惊异之色掩去，平淡地开口道：“你倒是没怎么变。”
刘婷婷轻笑了声，话里却毫无欣喜之意，“还是和以前一样惹人生厌。”
长时间的空缺，归洛对刘婷婷确实缺乏了解。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在以前，她所了解的刘婷婷，也并不是真正的她。
所以，当她从刘婷婷口中听到这样这句话时，她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失望。
在初中那段短暂的时光里，同样脆弱敏感、受人欺负的两个女孩，曾经有过互相舔舐伤口，支撑对方的想法。
不管如何，那段日子都不是假的。
在她们分道扬镳之时，归洛曾有过真实的失落与难过，她很想对刘婷婷说：“别怕，我们继续做朋友”，但她不能。
她不能这么自私。以对方可能遭遇的伤害为代价满足自己的私心。
所以她走了。走得决然。
当很久后的现在，她们再次相逢之时，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残酷的事实。
刘婷婷对她，从来就不是真心的。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互相温暖，只是归洛的一厢情愿。
那个她曾经真心实意对待的朋友，一开始就觉得她令人生厌。
所以她曾经对自己展露的那些善意，都是假的么？
归洛从没想过，自己和刘婷婷的再次相遇，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场景。
她没有说话，眼里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怎么？不乐意了？以前大家不都这么觉得么？”
刘婷婷一见到她那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就觉得内心莫名一股烦躁。
她像是想要发泄什么一样，不客气地继续说道：“你不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么？现在感觉怎么样？被人背叛的滋味？好受吗？”
归洛紧抿着嘴唇，眼里没有半点情绪。
“所以你说，是郑星鸿不让你靠近我，也是假的？”
她平静地开口，话语里难掩失望。
刘婷婷一怔，没料到她会提起郑星鸿，这个从一开始就始终只看着她的人。
“那倒不算是假的。”
刘婷婷唇边浮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毕竟傅超那事他发现了端倪嘛。谁知道他那天就刚好回来了呢。”
很多记忆如潮水般向归洛涌来。
傅超、郑星鸿、刘婷婷……傅超找她当女朋友、刘婷婷事后出现、郑星鸿受伤……一切的一切，变得如此清晰。
“郑星鸿对你可是一往情深。”
刘婷婷此刻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不是有什么崇高的道德责任感要告诉归洛郑星鸿为她做的事，她只想撕碎归洛一直以来相信的真相，让归洛尝尝伤害的滋味。
“他对你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吧？他为你做的这些事，你也不知道吧？你以为傅超吃了亏能善罢甘休？你以为你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些人是谁替你摆平的？是郑星鸿。那个你避之唯恐不及的郑星鸿。”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归洛听来就像震耳欲聋的响雷。
这是她从未想象过的一种可能，郑星鸿对她的想法，以及……他为她做的那些事。
她一时之间有些发懵，僵在原地，久久地不能言语。
刘婷婷十分不满地讽刺道：“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错过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
归洛的头低着，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这样的反应落在刘婷婷眼里，更加引起了她的不满。
刘婷婷上前一步，十分粗暴地推了她一把，眼里全是暴戾，“我以前就最看不惯你这副样子。觉得自己很惨是吗？你不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吗？怎么？听了这些话也无法保持平静吧？没了郑星鸿，你以为还有谁能像那样保护你？”
归洛感觉一股力量突然袭来，让她瞬间就有些站立不稳，她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机器上，抬眼看向对面她几乎认不出来的刘婷婷。
她微微调整了自己的身子，重新站稳后，缓缓开了口。
“不管是郑星鸿还是你。做的事都没差。我从不觉得自己很惨，也不后悔。”
她轻轻揉了揉自己刚刚被撞到的胳膊，“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虽然依旧弱小，但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倒是你。”
她慢慢向刘婷婷走近，眼里带着些怜悯，“你觉得自己有变强一点吗？还是说，做这种事来伪装自己，才觉得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你……”
刘婷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没想到当初那个总是沉默着接受一切的女孩，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少自以为是了！”
刘婷婷狠狠地扬起一只手，下一秒就要打她。
她只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力量阻止，根本没机会碰到归洛的身体。
一抬眼，她撞上的是林轶正面色阴沉的脸，眼里满是厌恶。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止了动作。
林轶正手上微微用力，卸了她的力道，又一放手，让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根本没理会刘婷婷，一脸无奈地看向归洛，“怎么每次我一不在你就能遇上这种烂事儿？”
归洛无奈地耸了耸肩，“你要是在，他们还敢来找我的麻烦吗？”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刘婷婷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她在看清了林轶正之后，又转向归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有底气呢？原来是有人撑腰啊？没想到除了郑星鸿，还能有人能看上你这种人啊？你还挺有手段的嘛。”
归洛叹了口气，决定不再与她多费口舌。
她过去拉了拉林轶正的手，说道：“走吧。”
林轶正点了点头，回握住她的手，在几人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刘婷婷的眼中满是怨毒，久久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紫发女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怎么了？你很少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在她眼里，刘婷婷平日里虽然是受不得欺负的性子，但很少会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
从她说的话来看，她和归洛以前是有些故事的，而她对归洛的执念颇深。
刘婷婷很不屑地“啧”了一声，“不过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罢了。”
她不想承认，当她看见归洛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内心是欣慰的。
归洛这样的女孩，似乎就该像这样独自一人。
她想摧毁归洛一直以来相信的事实，甚至用郑星鸿来刺激她。然而那个女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随其他人摆弄自己的命运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归洛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之前的郑星鸿，扭曲而偏执。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她也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信赖关系。
她和以前一样，疯狂地嫉妒她。
那个曾经和她一样遭受其他人冷眼的女孩，比她幸运。
之前有郑星鸿，现在有另一个人。
而她什么也没有。
直到现在，她除了身边这帮可以一起疯一起闹的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为“朋友”的人，什么都没有。
“走。去ktv。”
刘婷婷回了神，对其他几人说道。
几人出了门，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们似乎很快就忘了刚刚发生的事，边走边开始嘻笑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