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陆嗣音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是个一分多钟的视频，是之前那个傻不愣登的神秘人发来的。
    她在路边驻足，手指点开，目光紧紧看着巴掌大的手机屏幕。
    一开始镜头有些晃，几秒钟后才稳住镜头开始对着院子里那个模糊的人影。
    男人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身形高挑，弓着背站在院子里的打理花草，一身宽大蓝白条的病号服显得他身材瘦弱。
    距离有些远，应该是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拍的。
    陆嗣音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上面的人，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浓睫像薄薄的蝉翼，扑簌簌地颤抖。
    男人身旁放着一个轮椅，仔细看可以发现他双腿僵硬地站在地上，却不敢挪动一步，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
    难道是十年前的那场事故留下的后遗症？
    他一直背对着镜头，陆嗣音暂时不敢确认他就是许广霖。
    在视频的最后，视频里的人突然脚缓缓转了个方向，下一秒，他侧过身一点一点坐回轮椅。
    也就是在这一刻，陆嗣音看到了他的侧脸，全身从手指到小腿都开始轻颤，险些握不住手机，只一秒，她就认出来，这人就是许广霖。
    心里涌出无法言说的狂喜。
    还活着，还活着，舅舅还活着……
    陆嗣音站在路边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路过的人认出她，总会投过来好奇兴奋的目光，她没发现。
    “陆嗣音。”不远处传来陆静姝在喊她。
    陆嗣音在她走过来时，平静地把手机关掉，握在手里垂在身旁。
    “怎么在这儿站着？”陆静姝问她。
    陆嗣音尽力维持着自己正常的语气，说：“没事，一时看手机看入迷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陆静姝：“嗯。”
    两人都还没吃饭，就一起朝食堂走去，到食堂后，又发现正值饭点儿，人挺多，她们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陆静姝没有耐心排队，两人又决定出去吃。
    到了附近的饭店，陆嗣音坐在她对面，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面条，走神想着刚才的视频。
    陆静姝看她一眼，问：“没胃口？”
    陆嗣音懵懵的“嗯？”了一声，然后干脆顺势道：“对啊，可能中午吃太多了，还不饿。”
    陆静姝嗯一声，打算吃完饭去一趟便利店算了。
    陆嗣音看着她，突然道：“姐，如果舅舅还活着……”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蜻蜓点水，留下了无声息的涟漪，还没扩展就已经被更大的波澜打断，随之隐在水面上。
    店里不算安静，陆静姝看见她嘴张了张，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陆嗣音笑一笑，说：“后天有个画展，我们一起去吧，我有票。”
    陆静姝不疑有他，点头应下来：“好。”
    如果舅舅还活着，你一定会不顾一切代价把他救回来吧？
    至少会保住他的性命。
    姐会为了许广霖坚持十年，她没道理看他活着还无动于衷。
    饭后，陆静姝拐去便利店买了一袋子食物回来递给陆嗣音。
    陆嗣音抱着东西，有些惊喜，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脚步欢快起来，哼着歌跟在她旁边。
    ……
    回到宿舍，陆嗣音才再次点开那个号码，走到阳台，拨通过去。
    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瑰丽的夕阳像被黑色颜料泼了过去，覆盖住原先艳丽的色彩。
    她双目平静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有不少情侣在宿舍门口腻腻歪歪，半天舍不得走一个。
    “喂！”熟悉的电流机械音。
    “是我。”陆嗣音说。
    “我知道是你，视频已经看到了吧？如果不答应条件的话，我们就不能保证他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陆嗣音瞳孔一缩：“我可以答应，不过你们要和我确保他的安全。”
    “当然。”
    “还有，我目前对黯兕毒没有头绪，需要时间。”
    “……三个月！”
    陆嗣音当即发飙：“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我需要时间，三个月能干啥，能不能把你头拧下来给我寄过来？”
    “……姐你先别急啊。要不半年？”
    陆嗣音冷笑：“我需要先了解一下黯兕毒是什么吧？还需要了解一下黯兕毒前世今生吧？这东西应该挺难查的，不得需要我一年的时间？然后还要查造黯兕毒的人，看他是死是活吧？这不得又要一年？如果那人还活着，就还好说，找到他不得又要一年？找到之后，还得想尽办法让他交出配方，不得又要一年？如果死了，就比较难办，我就需要查一查和黯兕毒相关的人，看有没有人知道配方，这个难度比较大，我觉得需要两年，这样吧！我给你们打个折，这个步骤就用一年时间，我够意思吧！算下来，也不多，一共就四五年吧！”
    “……”
    对方被她这讨价还价的样子给整得一愣一愣地，仔细听下来，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但是……
    “四五年是不是太长了点儿，我在这里也没办法向上面交代啊！”
    陆嗣音叹气，善解人意道：“也对，知道你也不容易，可谁让我这么好心呢，那要不这样吧，我每年给你汇报进展情况，然后你报上去，也能有个交代。”
    “嗯……，也不是不行！”
    “兄弟，以后我们也算是一起共事的同事了，等我办成，不会忘了你。苟富贵，勿相忘。”
    傻不愣登的神秘人一听还挺感动：“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兄弟。”
    陆嗣音两眼泪汪汪道：“我怎么称呼你？”
    “……你就叫我小黑吧！”
    陆嗣音嘴角抽了抽：“哦，小黑啊，这个名字挺招人喜欢的。”
    尤其在人给狗起名的时候……
    小黑用变声器嘿嘿一笑：“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和傻不愣登的二楞子对话完，陆嗣音不禁替他上司担忧，这傻子真的不会有一天把他们组织的老底都交代干净吗？
    他们组织选人的门槛都这么低吗？也不考核一下智商什么的……
    陆嗣音收回思绪，从阳台走进屋里，其他三人都在各干各的，没有注意到她在外面待了许久。
    一头栽在床上，手机里出现了新的短信。
    【你的画会在后天的画展展出，有兴趣的话就去看看。】
    陆嗣音敲了个“知道了”过去。
    “全国美术作品展览”是最权威，规模最大的顶级美术展览，也是独特的国家艺术评价体系，每五年举办一次。
    本来应该在一个月之前开始，但由于一些不可控因素，推迟到了后天。
    后天正好是周六，和姐一起去看看吧！
    陆嗣音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