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昂听了杨青的一番解释后，反而是愈发地困惑了。
    他可是东南节度府从底层官员一步步爬到如今高位的，自然知晓百姓家里是没有余粮的。
    这每年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花费大量的银子去买房。
    况且这一次宁阳府修建的这些房屋那可是清一色的土木结构的瓦房，这可不便宜。
    苏昂好奇地问：“这些百姓从你们的钱庄借了银子买房，那他们拿什么还？”
    “百姓饭都吃不饱，从哪儿去筹措银子？”
    “万一他们还不上的话，那你们的钱庄岂不是要闭门歇业？”
    看到苏昂如此的表情，杨青也哈哈一笑。
    毕竟他当日听到自家大将军讲这些事儿的时候，比眼前这位苏大人更是觉得异想天开。
    可他消化了自家大将军所讲述的这些逻辑后，更是对自家大将军佩服的五体投地。
    “苏大人，这其实也很简单。”
    杨青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语气不缓不急。
    “愿闻其详。”
    苏昂现在特别想知道宁阳府这么做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杨青笑着解释说：“苏大人，这百姓从我们的钱庄借银子购买居住的房屋，实际上这银子并不经过百姓的手。”
    “只要百姓签字画押，完成借银子的凭证，那他们就可以正式地入住了。”
    “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这些百姓拿了银子去做别的事儿，或者直接跑了，给钱庄造成损失。”
    “因为银子不经过百姓的手，所以实际上百姓并没有拿到银子，钱庄也就不存在什么损失。”
    “百姓所需要做的就是签字画押，而后还银子而已。”
    “只有他们将购买房子的银子全部还完后，我们才会发给正式的房契，这房子才真正地属于百姓。”
    苏昂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思索着其中的关联。
    苏昂问：“你的意思是，百姓只不过是暂时的借住在里边？”
    “也可以这么说。”
    “一旦百姓没有按时间还银子，那我们是可以将房子收回来的，毕竟房子就在那里，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苏昂担心地说：“可是百姓太穷了，他们要想购买这么几间房子，我觉得很难......”
    “我们自然知晓百姓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所以我们也给予了百姓一定的时间宽限。”
    “我们的借款可以分为十年还完，也可以分为二十年还完。”
    “这平摊下来，这每月可能只需要还几十个大钱就足矣。”
    杨青补充说：“而且这其中还包含着一些延期的费用。”
    苏昂万万没有想到，宁阳府竟然将这个还款的期限弄到了十年或者二十年。
    倘若是如此的话，那还真没什么问题。
    要百姓在一年内攒个二十两银子去还给钱庄，那是天方夜谭。
    可是十年二十年积攒二十两银子，那还是有可能的。
    杨青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大多数的百姓都是靠着耕种为生，一辈子都在一亩三分地上讨生活。”
    “有的一家七八口人，就那么几亩地。”
    “这要是遇到什么天灾人祸的，那可能一家人就要饿肚子，得出去讨饭。”
    “所以大将军说了，这以后不仅仅要开荒增加土地，而且要大力地鼓励商贸，改变百姓困顿的局面。”
    “这开荒可以获得更多的土地，获得更多的粮食，商贸可以让百姓获得更多的收入。”
    东南节度府的土地实际上是相当多的，这边河网密布，地势较为平坦，土地也很肥沃。
    只是张云川发现，现在开垦出来的土地实际上并不多。
    除了一些官道沿线、村镇周边的地区外，大多数的地方都是茂密的丛林。
    这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其一就是生产力水平太低了。
    百姓能使用的就只有简单的锄头。
    凡是有耕牛的，那都是少数。
    要去开荒，首先这一块荒地必须是无主之地。
    可但凡有道路抵达的地方，纵使是一些山林，都被一些大户人家给占据了。
    百姓想要砍柴烧火都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更别说开荒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要开荒，那就得去距离村子很远的地方。
    这地方不仅仅远，而且开荒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靠着锄头挖，要将树木、石头清理了，特别是野草，需要烧好几遍。
    这刚开始开垦出来的土地较为贫瘠，种粮食收成也不好，至少需要养好几年，才能有一定的收成。
    最为主要的是，以往地方上的土地数额相对固定，你家几口人，几亩地，衙门都一清二楚。
    所以每一次来收税，那都是定好了的。
    可你要是多开出了几亩地，那衙门里的人肯定会变着法子多收你的税。
    实际上你开垦出来土地的收成，还没多缴纳的税收多呢。
    你要是不交，那你的土地就会被收缴，可以说百忙一场。
    因为开荒意味着额外所得，势必会被各方盯上，最终可能加重自己的负担，还会人财两空。
    那些大户人家本身就不需要缴税，他们本身就可以通过一些其他手段轻而易举地获得百姓伺候得很好的肥田，所以更没有开荒去弄瘦田的动力。
    正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开荒的成本太高，百姓纵使无地可以耕种，也不愿意去开荒。
    张云川现在则是要改变这一切。
    他要鼓励百姓去开荒，他相信以百姓的勤劳，这些开荒出来的土地，只需要好好地施肥伺候，很快就能有所收成。
    这土地多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百姓众多，土地不足的困境，还能增加粮食的产量。
    当然了，鼓励需要一定的政策。
    他决定推行三年免税的政策，凡是开荒出来的土地，三年内都是不需要缴纳任何的田税的。
    而且鼓励商贸则是另一个解决百姓收入问题的项目。
    可以让百姓去种植药材，种植蔬菜、让百姓去做一些小生意，可以让他们去当小商小贩。
    只有从种粮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才能提供更为丰富的商品，才能让商贸变得繁盛。
    只是很多事儿需要一步步的来，不仅仅需要各级衙门的扶持，也需要百姓的参与。
    当百姓饭都吃不饱的时候，那说这些都是天方夜谭。
    只有解决了百姓的吃饭问题，那他们才能在这个基础上，去做一些别的事儿。
    杨青这位宁阳府知府实际上也是半路出家的。
    他所说所讲，那都是张云川隔三差五将他们叫到一起，耳提面命教给他们的。
    苏昂虽然听得稀里糊涂的，很多事情甚至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诀窍，可他依然觉得张云川他们干的事儿，大有可为。
    因为他们干的很多事儿，并不是在原有的一些东西上的修修补补，完全是另起炉灶，新的东西。
    这些新的东西让他感觉到新奇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其一旦做成，那对现有的很多东西，将会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可以说，宁阳府虽然刚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事，很多城镇村落都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摧毁。
    可现在宁阳府非但没有变得萧条，反而是在废墟上，迸发出了让苏昂都感觉到吃惊的生机与活力。
    这就像是大火焚毁过的山林，一场大雨后，无数的嫩芽正在从满是草木灰的土地上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可以想象的是，很快这一片烧毁的山林，会再次变得郁郁葱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