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真怕老太太说出什么自己是惦记着送钱过来才那么快出事的，这样的因果可不是几张冥币能抵消的。
    老太太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好啥好啊！俺身体早几年就不中了，就是想着照顾俺家老大，靠着心里那口气撑着，老大回来了一趟，俺心里那口气就散了，那天回去上了坟，睡了一觉就不中了。”
    原来，老太太操劳了一生，早就得了不少慢性病，高血压，肺气肿，还有严重的风湿和腰椎间盘突出，她一直都是靠着信念撑着。
    傻儿子的爽灵回来，她欣慰的同时，心里那口气也就散了，那天能跑来那么远过来送钱，也是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还没散。
    等知道要付给我的报酬并不是钱而是冥币，她回去后就去上坟给儿子烧纸交代了，事情办完，她心里那块石头就落地了。
    可支撑她的人生信念也随之散了，睡了一觉后，就再也起不来了，第二天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到入夜时分就咽气了。
    她的傻儿子是她一生沉重的负担，却也是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傻儿子死了，她心里的那股信念没了，残破的身体就再也无法支撑了。
    到了咽气之前，她看到了来家里接自己的大儿子，知道了引路人的规矩，在临咽气之前，产生了新的执念，要给我送钱过来。
    这几天她家里在给她操办丧事，她也在攒冥币，今天她终于下葬了，家人烧了不少纸钱，她就拿上所有冥币给我送过来。
    我看着老太太手里那一沓厚厚的冥币，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感觉脸颊有些痒痒的，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落泪了。
    老太太有些慌了，赶忙道：“小先生，可别这样，一码归一码，受累拿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俺就是多跑一趟的事儿，您快收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那沓冥币中抽出了一张，看到老太太不解的目光，我笑着解释道：“这是引路人的规矩，一张就够了。”
    接着，我心中一动，再次伸手抽出了一张：“刚才那张是你家老大的，这一张是收你的。”
    哪怕心中执念只是为了送钱，可按照规矩，那也是消解执念，也是要收一次的。
    更何况，以这老太太的性子，我不多收一张，她怕是上路都不安宁。
    果然，在我抽走了第二张冥币后，老太太再次咧开嘴笑了，连略显佝偻的背都挺直了不少。
    “小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好得很。”老太太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夸人也就这么一句，虽然夸的真心实意，听着却让人有些别扭。
    我只能尬笑着点头，连客套的谦虚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总不能说不好不好，自己不是好人吧？
    老太太把冥币装回了口袋里，再次冲我露出了笑容：“小先生，俺走了，真让您受累了。”
    说完，她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朦胧的夜色中，远远有个人影等在那边。
    老太太走过去之后，那个人影立刻上前搀扶住了她，还不忘回头朝我挥了挥手。
    这一下，我看清楚了，那就是老太太的大儿子。
    按照引路人的规矩，他无法过来找我，就只能由母亲代劳了。
    母子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远处的迷雾中，恍惚间，我看到老太太变成了年轻的模样，而她的儿子也变成了七岁孩子的模样，蹦蹦跳跳，显得十分欢快，隐隐似乎还有欢声笑语传来。
    ……
    等到两人的身影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后，我转身回到了店里，准备再看一会儿书，就回楼上休息。
    这一看就到了晚上十点钟，我有些困意来袭，看了看门外，也没有什么孤魂野鬼前来，准备关了店门上楼休息。
    我刚准备落下卷闸门，就听到外面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
    我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了出去。
    外面有些黑，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我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模式，朝着四周照了过去。
    刚才那重物落地的声音很近，听着就在门外一两步的距离，没理由找不出原因的。
    我照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准备转身回屋。
    可就在这时，我感觉脚下有些黏糊糊的，低头一看，脚下的水泥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滩血迹，自己此刻就踩在这一滩血迹之上，黏糊糊的就是血液黏在了我的鞋底上。
    我吓了一跳，立刻朝着一旁跳开了，脚也下意识的在地上使劲儿蹭了起来，想把鞋底上黏上的血液蹭干净。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好好的，自家门前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一大滩血迹？
    这滩血迹可不少，看这个量，最起码也是一个成年人体内的大部分鲜血，一个人要是流这么多血，肯定已经挂了。
    这是出了凶杀案了？
    还是有人来我家泼血警告？就像香港电影里小混混对着房门泼红漆那样？
    要不要报警？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纷杂混乱，却毫无头绪。
    我在水泥地上蹭了几下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不管这是凶杀案，还是有人把这么一大滩血液泼到我家门前，那我现在站在外面，岂不是正处于危险当中？
    念头及此，我顿觉得浑身汗毛炸起，只觉得周围危险重重，也顾不上鞋底上的鲜血还没蹭干净，会把屋子里的地面弄脏，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屋子。
    蹿进屋子里之后，我飞快的反锁了房门，就想掏出手机报警，可是一摸裤兜，我才发现刚才慌乱之下，自己的手机可能是掉在了外面。
    怎么办？
    没了手机，自己就等于是跟外界断了联系，整个屋子是堡垒也是牢笼。
    如果凶手真的在外面，家里这道门能挡住对方吗？
    我急得原地打转，想要找出一个对策。
    就在这时，我无意间看到了自己脚上的拖鞋，这才发现拖鞋上干干净净的，之前沾上的鲜血全都消失了。
    我下意识抬起脚检查鞋底，鞋底也干干净净，除了有些黑灰，没有丝毫的血迹。
    那些鲜血都哪里去了？
    不可能是刚才在外面蹭干净了，因为自己刚才蹭的时候，拖鞋的边缘上明显有不少鲜血，自己蹭的是鞋底，就算再干净，拖鞋边缘上的鲜血也不会消失。
    我深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也有了一个猜测：那些鲜血可能并不是活人的，也许是鬼魂的血液，自己出门踩到，那只是阴气汇聚的幻象而已。
    外面很可能是来了新的孤魂野鬼，想要找自己求助，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导致他无法正常出现，只有一滩鲜血留在了门前。
    想到这里，我壮着胆子，慢慢的打开了房门。
    果然，门外不远处的地面上，那一滩鲜血分外显眼，鲜血旁边的水泥地上并没有什么拖鞋踩出的脚印，我的手机也静静躺在鲜血旁边的水泥地上，不知道屏幕有没有被摔碎。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准备出门去把自己手机捡回来，再去点燃引魂灯。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水泥地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那是一个花季少女，她躺在了血泊当中，鲜血从她的口鼻中汩汩流出，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正好跟我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