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瑞薄唇轻勾，一双漆黑眸子闪着愉悦的微光，看着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的小女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文旭摸摸下巴，一脸兴味地盯着病房里的闹剧。
    真好，果然小瑞一回来他就解脱了。
    以前只小瑞一人就闹得顾家鸡飞狗跳，现在又加上这个嘴皮子利索的女人，啧啧，真不敢想，以后的顾家得有多热闹......
    这样一来，他承受的目光和关注就能大幅度减少——他承认，他没有大哥努力、上进、眼光敏锐，也没有大哥的头脑，但顾家有一个主事的就行了，非把每一个人都培养那么优秀也大可不必，他也想像小瑞一样摆烂......
    顾文瑾若有所思。
    一开始，她受江洛清影响，以为白晓薇是拜金心机女，加上她又害得小瑞命垂一线，她自然厌恶。
    可现在看来，白晓薇真要心机，不应该在见到顾文瑞的第一时间，扑到他怀里嘤嘤嘤，柔弱地痛斥顾家人对她的欺凌，并大度地表示不会计较吗？
    可是她没有，不仅没有，还为了小瑞的心理健康，在顾家人面前表现得强势、咄咄逼人，大有江洛清不走，她就不依不饶闹一场的架势。
    怎么看，都是敢想敢干、直爽没心眼，跟她倒是有点像。
    顾文星有些崇拜地看着一人单挑她爸妈的白晓薇，如果她能勇敢一点，只要能比现在勇敢一点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吃那些苦，受那些屈辱......
    顾文征看了眼白晓薇，又看了眼林眉，心有余悸。
    还好他喜欢的类型一直都是林眉这样温婉柔顺的贤妻良母......同情地看了眼小弟，默默祈祷他以后的日子能一切安好。
    任凭顾家人的心思百转千回，白晓薇自岿然不动。
    她看向顾老夫人：“老夫人，您同意我的条件吗？”
    顾老夫人审视着白晓薇，眼眸幽深，她缓缓点头：“同意。”
    “妈——”江洛清不满地叫出声。
    哪有这样的道理？外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她这个正牌太太竟然就不能踏足自家的医院了，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放？
    她不敢对顾老夫人发火，只能把矛头对准白晓薇：“你以为顾文瑞是真喜欢你吗？他不过是从小缺母爱，想从你身上找回来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还敢命令我......”
    不得不说，江洛清实在很会说话，本是刺激针对白晓薇的，哪成想这话一出，她自己反而再次成了众矢之的。
    顾文瑞神色一紧，眸子迅速转向白晓薇，却见她脸上没有异色，这才放下心。
    从她身上找母爱？
    白晓薇气笑了。
    “顾夫人，你是怎么有脸顶着人家母亲的身份，还让孩子缺母爱的？而且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不改？不改就算了，你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你觉得说出来丢脸的是谁？别人会夸你一声称职吗？给你颁个最美母亲奖？再给你别朵大红花游街？”
    “我还要再说一点，请顾夫人知晓，不管文瑞喜欢我是因为什么，他不喜欢你，这是有目共睹的，希望你认清现实，既然相看两厌，不如各自安好，别没事就往上凑，凭白招人厌。”
    “就像现在，你明明可以转身离开，非要我开口撵人，实在是不体面。”
    白晓薇一顿输出，又准又狠，打的江洛清灰头土脸，完全招架不住。
    她气得眼眶一红差点落泪，想到不能在白晓薇面前落了下风，强自忍住。
    白晓薇哪管她想什么，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一个多余的字都不再说。
    这个举动，是一点面子都不再给江洛清。
    在场的顾家人，虽然知道白晓薇是为了顾文瑞修养着想，却也觉得下了面子。
    顾文瑞怎会不知他们的想法，冷冷扫视一圈：“你们也回吧，院我就先不出了，医药费我会照单全付。”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称呼奶奶、哥哥、姐姐......
    或许，从两个月前毅然决然与顾家撇清关系开始，他就不再是顾家人。
    又或许，从他醒来得知白晓薇被撵出医院，心里那点儿对亲情的留恋，就已消弭无踪。
    顾家人神色复杂地相继离去，尤其是顾老夫人，临走前似乎想多跟顾文瑞再亲近，却在触及他冷漠的神情时，心里一痛，在舒姨的搀扶下，慢慢起身离开。
    偌大的病房忽然变得空旷起来，只有两个年轻人，一直站着没动。
    白晓薇偷偷打量两眼，有些好奇他们的身份。
    “何淼。”
    顾文瑞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何淼连忙上前。
    “两件事：一、去鲜岛打包一份蟹黄饭，一份灌汤饺、一只烤乳鸽，再来一份花胶海参汤；二、把手术室外的监控调过来。”
    说完，他看向白晓薇：“够吃吗？”
    白晓薇一愣：“给我买的？”
    “不然？从昨晚饿到现在了，再不吃东西，就该换我拖着病躯照顾你了。”
    “可是这也太多了，”白晓薇刚想拒绝，想到何淼和她一样，都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进食，又点头看向何淼，“也行，有何淼和我一起吃，应该不会浪费。”
    何淼：“......”
    顾文瑞冷眼扫过去，何淼顿感脖后一片冰凉。
    白晓薇没有察觉，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继续说道：“对了，何淼你待会儿出去问问医生，看病人术后能吃什么，也一起买回来吧。”
    何淼缩着脖子，庞大健硕的身躯让他显得很滑稽：“知道了夫人，我这就去问。”
    走了几步又小心翼翼补充：“那个，夫人......吃饭的事儿吧，我自己解决就行了，您不用记挂我，谢谢您的好意嘿嘿。”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白晓薇不满地看向顾文瑞：“你干嘛？不过是一起吃顿饭而已，你至于吗？
    昨晚幸亏有何淼在，联系了飞机把你送来京市，中间没有任何耽搁，不然我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医院给你做手术？”
    她一脸后怕，脸颊又苍白几分，似乎想到昨夜的凶险和那痛彻心扉的一幕。
    眼中又有晶莹涌现，她知道一直哭啊哭的太晦气，便努力眨去泪意，神色郑重地看着他：“我欠你一条命，该怎么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