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大早上的，黄浦江上传来小火轮的长鸣笛声。
    外滩路上车水马龙，在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中，一辆黄包车停在了金正银行门口，穿着一身灰色长袍，头戴礼帽的王亚桥提着公文包下了车，付了车资之后转身向银行门口走去。
    这年头，身穿长袍，头戴礼帽已经成为民国上下很多人的流行穿戴。
    银行门口，顾客、储户进进出出，多数为东方面孔，还有穿着和服的日本妇人穿着木屐，迈着小碎步，走起路来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金正银行是一家以汇兑和贴现为主要业务的日资银行，日本人给上海的亲人寄钱，在日本的中国人往上海汇款，中国人去日本之前要兑换日元，在华日资企业公司与本土之间的资金往来，以及日本人向军阀们贷款等等这些都要通过这家银行。
    银行大厅里，客户来来往往，三个窗口前各排着一支队，旁边的长排木椅上也坐满了人。
    王亚桥走进大厅后目光一扫，走到了人数最少的一个队伍后面开始排队。
    大厅里有好几个身穿西装的日本人拿着警棍走来走去，这些银行警卫目光敏锐，神情警惕。
    柜台内外是内高外低的格局，站在柜台铁窗内的银行职员们能够俯视站在大厅的所有人，别以为银行警卫们没有配枪，就以为要抢劫这样的银行很容易。
    柜内与大厅之间的铁门是只有上下班才会打开，即便有劫匪闯进来，柜台内的银行职员们只要往下一蹲，高高的石制柜台就可以阻挡劫匪的视线，就算劫匪拿着枪也打不到银行职员。
    结实的钢铁窗户和门足够阻挡劫匪们闯入柜台内和保险库抢钱，除非拿着炸药炸，但用炸药有可能把房子炸塌，别说把钱抢走，人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成问题。
    很多当铺就是采用的这种外低内高的布局，站在外面的人如果要典当财物，只能仰着头跟当铺内的老朝奉说话，你就算拿着枪，人家只能往后退一步，把铁窗一关，你也只能干瞪眼。
    窗口外排队的人一点也没少，前面办完业务的人走了，后面又不停有人进来排队。
    终于轮到王亚桥，他上前仰着头把一张支票递过去对窗口内的银行职员说：“劳驾，贴现！我想兑换成银元！”
    柜台内的男职员接过支票看了看，然后向柜内外不远处的经理举起了手，经理过来接过支票低头看了一下，扭头向王亚桥说道：“松下先生？”
    王亚桥点头：“是！”
    这种支票兑现时银行不会查验提现人的身份，但支票上要填写提现人的名字，提现人的名字可以是开支票的人填写，也可以是提现人自己填写，王亚桥搜出这张支票时，支票上已经填写了松下的名字，他也只能以松下的身份来提现。
    银行经理说道：“是这样的，鉴于您的支票数额较大，按照我们银行相关规定要对支票签发人的签名笔迹进行核验，并作相关的提现准备，所以需要您稍作等待，您可以在旁边的长椅上稍作休息，等查验无误和现金准备妥当，我们会喊您的名字过来办理，好吗？“
    王亚桥问道：“需要等待多久？“
    小胡子银行经理说道：“半个钟头！“
    “我想全部兑换成源丰润钱庄的银票！”
    “当然可以！”银行经理说道。
    “那就有劳了！“王亚桥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银行经理拿着支票再次看了看，对站在身后的另外男职员说道：“一千日元兑换成银元，你先准备好现金，我去查验支票真伪！“
    “是，经理！“
    银行经理拿着支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后来到办公桌后坐下，他再次查看了一一下支票后确认没有问题，当即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银行经理说道：“是田中宏武先生吗？“
    “是我，您哪位？“
    “田中先生，我是金正银行的银行经理，前天您来电话说如果有人拿着您签名的一千日元的支票来兑现，让我们立即通知您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急促了一些：“有人拿着支票去提现了？“
    “是的，人现在就在银行大厅等着！这支票……田中先生，是否需要我们银行帮助的吗？”银行经理问道。
    电话中田中宏武的声音传过来：“我想请你拖住他半个钟头，不，只要拖住他二十分钟就可以了，二十分钟后您给他放款，任由他自行离开，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田中先生，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如果您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我们帮助的话，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银行经理很真诚的说道。
    “谢谢您的好意，麻烦您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那好吧！”
    银行经理说完挂了电话，他摇了摇头，从桌上拿起一包香烟抖出来一支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再拿起怀表看了看时间。
    二十分后，银行经理再次拿起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到了，他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来到柜台区。
    见银行经理走过来，之前准备钱的男职员说道：“经理，钱准备好了！”
    经理点了点头，问道：“数目没问题吧？”
    “一共是1000日元，按照现在的汇率，兑换成银元是2010元！”
    “那就把那位松下先生叫过来吧！”
    男职员当即喊道：“松下健二先生，您的支票兑现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来这边窗口办理！“
    “来了！“王亚桥举手答应，起身向窗口走去。
    这一幕让坐在后排长椅上的两个身穿西装的男子看见，两人随即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男职员对王亚桥说道：“松下先生，您的支票兑换成银元是2010元，按照您的要求，已经全部兑换成了源丰润钱庄的银票，银票面值全部是10元，收10元手续费，一共200张，请您清点并核验银票真伪，如有问题请当场提出，离柜概不负责！”
    王亚樵接过两捆银票当行清点数量和查验真伪，过了一会儿他清点完毕抬头说道：“没问题，谢谢！“
    “好的，您慢走！“
    王亚桥把银票全部装进公文包里，转身离开了银行大厅。
    他刚走到门口，一个车夫就拉着黄包车跑过来停下问道：“先生，要车吗？“
    “好！“王亚桥答应，上了车说道：”前面左拐往进仁济路！“
    “好嘞，您坐稳了！“车夫答应一声拉着车就向前跑去。
    附近几个正蹲在路边等活的黄包车夫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拉着车追了上去，就连刚从银行走出来的人向他们挥手叫车，他们都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