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马逸明到公司上班。
    开完晨会蔡振辉就找了过来。蔡振辉说，今天厂家的“地担”要来例行开销售数据分析会，马总最好参加一下，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马逸明说，那个“地担”是个什么角色？
    蔡振辉解释，那是中文直译的日本话，地担的意思就是片区经理。地担是一汽丰田体系中最基层的业务管理岗位。这些人虽然职务不高，但是也不能得罪，得认真接待。
    马逸明问，怎么个认真接待法？
    蔡振辉说，认真听讲，拿个本本做好笔记，地担讲什么做好记录，大家相互沟通本公司的销售情况，完事了晚上再去喝酒唱歌。一直以来都这样。
    蔡振辉补充道，汽车厂家这样的地担很多，销售、售后、市场、cr、零配件、金融……但是销售地担话语权最大。半岛这个店基本上每个月都有地担来访。除了地担，还会有大区的领导和厂家的部长也会不定期来。
    马逸明说，那大家每个月不都得吃吃喝喝？
    蔡振辉点头道，是的，会吃吃喝喝也是管理4s店的基本功。厂家领导来调研，心情愉快的话对公司的支持力度会大很多。
    马逸明说，原来是这样啊。
    蔡振辉说，是的。这个地担别看职务不高，但是很牛逼，他们是看人来的。经销商店多，规模大，效益好，他们就格外关照，要政策，要开店指标都会倾斜。集团现在搞汽车城，打算再争取一个建店指标，第一个要搞掂的人就是地担。
    马逸明说，我们半岛实力还可以吧？人家买不买账？
    蔡振辉说，我们半岛生意是做得蛮大，但是在汽车行业里是个入流的小弟弟，董事长收购的几个品牌都是弱势二三线品牌，一汽丰田店也就一家，人家不太买账。2015年度广惠有一个建店指标，好几家在抢这个名额，我们广惠最弱……
    马逸明说，建店指标？这么多人抢？
    蔡振辉笑笑地说，抢破头啊马总。你知道外面的行情吗？在南方一个一汽丰田店建店指标指得塞多少钱？
    见马逸明瞪着眼没说话，蔡振辉伸出指头比划一下说，6百万起步。
    马逸明一惊，这么多？
    蔡振辉说，真不多。一汽丰田在北方不行，在南方可是香饽饽。广惠这种城市建个丰田店，一年下来一两千万利润轻轻松松。你说，6百万值不值？
    马逸明笑道，那确实值。
    马逸明想了想，喃喃道，那这个地担来了得好好接待一下，可以和他谈谈建店指标的事情，半岛也不差钱。
    蔡振辉摇头，希望不大，我们同行实力比我们高出一大截，好多大集团也盯着这个指标，直接走上层关系。我们申请最多就是凑凑热闹。这个事情董事长和我沟通过，顺其自然，不强求。
    马逸明微笑：这好像不是董事长的性格。
    蔡振辉说，董事长也没招啊。人家中达集团、恒通集团，在广南省有几十家店，北方的大集团都是上百家的规模。我们才一家，不能比。丰田内部也是优先照顾优质经销商的。
    马逸明说，噢，明白了……
    ……
    上午十点，地担来了。是个年轻小伙儿，27、8岁的样子，姓王。虽然年轻，但是眼神明亮，透着聪明机灵。
    蔡振辉忙不迭地在办公室接待那地担喝茶，并介绍马逸明认识。
    地担说，马总那么年轻就是公司副总了，前途无量啊。
    马逸明客气几句，说自己专业知识差得很远，还在学习。
    蔡振辉委婉地解释，马总是董事长的亲信。地担笑笑地没说什么了。
    喝了几杯茶，销售经理跑过来说会议准备好了，可以开会了。于是蔡振辉亲自陪同，大家一起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销售组长、主管、经理、cr、市场，坐了七八个人。
    蔡振辉开始一番热情洋溢的欢迎辞之后，地担打开笔记本，在投影仪上放出ppt，会议正式开始了……
    地担吧啦吧啦地，开始简单回顾了去年的数据，然后开始分析半岛店1月份的销售情况。提车量、交车量、成交率、订单满足率等等，然后是各种改善弱项、一季度任务完成预测……
    马逸明这段时间对公司业务也渐入佳境，虽然没有直接主持工作，但是对公司的图表数据、商务政策都烂熟于胸，听那地担讲什么都能理解。
    马逸明一边听一边想，其实干汽车行业也挺有意思的。不用打打杀杀，一年下来还能挣一两千万给公司，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刘仪伟也亏不了他，就这样安逸地和晓斐在广惠过日子不挺好？人家奋斗几十年的人生目标，自己都已经实现了，夫复何求啊！
    想起自己应承给周浩干卧底的事儿，马逸明愈发后悔。那入警誓词就几句话，马逸明都背下来了。——我是中国人民警察，我宣誓：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绝对领导，矢志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为扞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而英勇奋斗！
    这誓词里崇高的境界离自己很遥远。中国那么大，乱不了！再说，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这些伟大的工作有周扒皮、郑秃子、涔书记、陈光旭、肖莉这些正义人士去操办，自己算哪根葱？
    马逸明暗想，好歹干完这一票，还周浩一个人情，然后申请辞职拉倒……
    会议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蔡振辉带着马逸明和地担回办公室喝茶。
    地担还沉浸在会议的亢奋之中。
    地担说：“蔡总啊，你们这个店效益不错，保持这个势头，争取今年再打个打胜仗，明年后年有建店指标我会向上级领导帮你们讲讲好话。”
    蔡振辉干笑两声：“领导，我们集团的经营现在已经逐渐偏向于汽车板块。今年我们南区的半岛汽车城要正式运营。到时候会是广惠的一大地标。今年能帮我们解决一个指标最好了。”
    地担说：“那汽车城不是还没好吗？”
    “快了快了。”
    “那也是在南区啊，南区有你们这家店了。我们的建店指标是在东区。”
    “东区我们也要建一个汽车城！”
    地担噢了一身，问马逸明：“马总，东区你们也要搞？”
    马逸明说：“是，这个项目是我们集团自己申请立项的，政府方面走流程走了一半了，应该没问题。”
    “那你们半岛还是有实力，不过，”地担话锋一转，“有汽车城市只能证明你们有地，和品牌申请是两码事。”地担伸出个指头指了指头顶，“我们下面走申请流程，具体还得看上面领导的意思。”
    地担微笑解释：“申请的集团很多，搞汽车的老板资金都很大，半岛没有太大优势。”
    这是官话，没有太大优势完全可以理解成为，没戏，拉倒，滚犊子……这个马逸明懂！
    马逸明问：“王总，这个优势怎样理解？有资金有地还不够？”
    地担说：“可以说够，这是基本条件，但是还得看资历，”地担轻咳了两声，“中国是人情社会，都懂吧？我这个地担是小角色，仅靠我支持你们集团还远远不够啊……”
    马逸明明白了，妈蛋，说白了还是得走上层路线。这个地担说话狡猾狡猾的，他这套说辞跟谁讲都一样的。家家都支持，谁家成了都少不得他的好处。
    蔡振辉说：“领导，谁家申请品牌相对比较容易一些？”
    地担歪着头说：“蔡总，你在套我话？”
    蔡振辉说：“哪里会？哈哈。我就随便那么一问。”
    地担狡黠地笑笑：“广南省的我可不能说。哈哈。北方的我可以举几个例子。”地担掰着指头，“像中升集团、中通集团、海通集团……”
    马逸明心里一动，哎？海通？那不是钟大哥的公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