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井下作业公司的岗前培训工作在一周之内顺利完成。
    对齐思远、蔡锦章两位有30年修井作业的老技术工人来讲，一切手到擒来。
    小修作业的日常工作无非就是立井架、穿大绳、起下管柱，这是通井、洗井、试油、检泵等施工作业通用基础工作，简单易行，无需动脑，纯体力活，对石豪的小弟来说并非难事，一如你驾车只需学会扶着方向盘踩油门、刹车即可，完全没必要懂得车辆的油路、电路也或发动机运行原理，之于修井作业，你暂时也没有必要涉及替喷、诱喷、放喷、试注、检泵等技术含量较高的施工工艺及其原理，有技师在，你的工作只需会抬油管、上丝扣接管线即可，所有的施工流程无需过多操心，施工前，齐思远、蔡锦章两人早已商定好施工方案，出具了施工设计书，其后施工所用工具、设备、材料等，以及施工人员的组织、分工等尽皆有条不紊地运行。
    尹茂森提供了一口早期开发井作为培训试验井，他对下属分公司介入这个项目的运营颇感兴趣，某个风和日朗的日子，忍不住约了郑昊一同到培训现场参观。
    尹茂森拄了拐杖望了通井机再望小井架一脸困惑，他问齐思远：“就这一套设备就能让我这口减产井增产？”
    齐思远说：“尹老板这可不敢说，地下情况千变万化，油井减产原因各种各样，如果是管线、油泵自身问题也或井下事故导致，都可查明原因，对症下药，即便因地层压力减小也可尝试注水、气举、压裂等措施补救，但若真是油藏枯竭，什么方式也是无力回天。”
    郑昊说：“我们门外汉，不懂。”
    蔡锦章说：“目的就是通过各种措施让油井保持产能。大致和医治病人一样，你心肌梗塞，可以疏通血管，活血化瘀，降个脂，搭个桥，但若是心肌本身机能丧失，任何种措施也难恢复如初。”
    尹茂森一指试验井问：“这口井是我公司成立初期打的井，最初每天四方，今年开始不到一方了，通过你们维修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
    蔡锦章说：“我和齐队长分析了一下，这口井运行了仅有两年，虽说过了每年保养检修周期，但砂堵、结蜡的问题很小，参考测井资料，并从起下管柱来看，应是下泵深度不准确导致减产。”
    尹茂森问：“抽油泵深度不准确都有什么原因？”
    齐思远说：“原因很多，测井资料有误，也就是标识有误差，计算下泵深度时出现错误，即便计算正确但油管弯曲、伸缩都有可能造成抽油泵达不到合理深度。”
    蔡锦章说：“前期底层压力大，影响不大，也随着地层产能慢慢释放，加之砂、蜡、水等一些腐蚀介质的侵害，泵效降低，会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从这口井油管、抽油杆变形情况看，更是佐证了泵挂深度有误的问题，适当调解应见成效。”
    郑昊问：“这油管质地这么坚硬，会这么容易变形？”
    齐思远呵呵一笑：“郑老板，别忘了，井深都在1500米左右，150多根油管在地下和麻花也差不了多少，弯曲变形很正常。”
    石豪眼珠子转了三转：“麻花？”
    蔡锦章说：“不要以为油井是直上直下的，工艺要求是允许井口垂直线和井底有一定偏移距的。钻井施工中遇坚硬岩石等复杂地况都有可能造成钻头偏移。借助这种特性，也随着钻井工艺的提高，有水平井、定向井的施工。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井体都是曲里拐弯的更别说下到井里的油管了。”
    果不其然，井下作业培训的同时，完成了该井的增产施工维护，由每天流出原油不到1方恢复到原有每天4方的水平。
    尹茂森自是看到效果，喜在心里笑在眉梢。他给郑昊说：“郑老板，谁给你出的主意，这个项目的确不错，尽快投入生产，大胆干，若市场需求高过预期，咱再搞两套设备。”
    郑昊说：“是我小侄子，邱阳。”
    尹茂森恍如梦觉：“这小子。”
    郑昊说：“尹老板认识？”
    尹茂森心说何止认识，‘七狼八虎’、‘潭腿’、‘埋伏拳’，从哪一点上说，都不可能让彼此的关系用一般来形容。恐怕石豪能以自己分公司全权代表的身份与郑昊合作成立昊天井下作业公司与邱牧阳都脱不了关系，正因为关系不一般，才让邱牧阳默认了石豪的介入，这完全是看自己的面子，不要忘了，郑昊和石豪之间原本有仇恨，其后，邱牧阳、韩若冰、孟凡千三兄弟于二八大杠烧烤城拳打石豪也是结下梁子的，非自己在中间撮合，还合作成立公司？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不错了。
    尹茂森想郑昊能如此问话，必是邱牧阳未曾在郑昊面前提起与自己的关系，一如当初的约定，明里疏淡，暗里相帮，既如此自己也完全没必要揭开这层纱，他顾左右而言他：“我会给各矿业公司的老板打个招呼，做好准备，随时启动。”
    ……
    尹茂森于庆北油田的号召力可以说不言而喻、一呼百应。各家矿业公司多有响应，但对于昊天井下作业公司于庆北油田的第一口井施工，必须慎之又慎，毕竟关系到是否能开门红。
    在多家矿业公司中，昊天公司选择了恒丰公司岳惊鸿的恒2井。一是，这口井也是恒丰公司早期勘探井，曾每日出油4方左右，但3个月后产量锐减，自去年年底开始日产量已不足0.5方，情况和尹茂森提供的试验井相差无二；二则，岳惊鸿原为上京地质研究所工程师，属于行业内人士，好沟通，施工效果好坏他都能理解，免许多唠唠叨叨的纠缠不说，他对外的评价一定很中肯，有说服力，很容易起到广告效应。
    通过邱牧阳的电话联系，齐思远赴测矿院庆北项目部借取浏览了相关测井资料，并据此设计好了施工方案。
    通过近5天的施工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竟然日产原油30方，算是高产，按每吨500元计算，相当于你眼睛一睁一闭，睡一天，1.5万元人民币到手。
    岳惊鸿兴奋异常，在二八大杠烧烤城，大摆宴席，宴请郑昊等人。
    由是昊天井下作业公司声名大振！
    此后，齐思远、蔡锦章据实际施工情况提出几项合理化建议，尤其是对人工这块，他们认为由于井下作业施工劳动强度等原因完全可以再招聘一批工人，施行三班两倒工作制，不但能减轻工人疲劳预防安全事故的发生，还能加快施工进度，拿恒2井为例，完全可以把施工周期缩短到3天以内。
    至于薪资可以与工时挂钩，上井施工与基地休息完全不同的工作报酬，并且按岗位定系数，拉开档次，激励技术过硬、吃苦耐劳人员。
    郑昊称赏不已，他哪知道这都是油田单位多年摸索得出的管理经验，两位队长只是信手拈来。他将目光望向石豪，那意思还可以再给你手下那一群小弟一个机会。
    石豪说：“这事交给我，这开门红让很多人眼红哩。”
    ……
    石豪的小弟虽说周日吃喝玩乐，但毕竟也有贫家子弟，目的就是为了挣钱养家，也并且石豪在庆北闯荡的十数年还算仗义，从自己单干，到后来生意失败，投靠张世铎，经张世铎投资并控股红太阳歌舞厅大半股份后不得已转投尹茂森，石豪从没有说对他们不管不顾，多多少少都能混口饭吃，远比自己出去找工作挣钱稳定的多。
    自然，有门路的也早已跑路，不然五六十人的队伍也不会成了现今的三四十位。能留下的好听点可称为忠诚，不好听的，可以评价为没啥本事。
    没本事就只能出力，但凡是小伙子，谁没有几把子力气呢？
    石豪很轻易地就说服了大部分小弟参与到井下作业施工队伍中去，除了那五六位得力干将。这几位干将可是当年二八大杠烧烤城的功臣，都会点搏克，虽曾完败于韩二水、孟凡千等兄弟三人，但对付日常平民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石豪说服的不只是小弟，还有尹茂森。
    岳惊鸿大宴庆功的当晚，大家都喝得云迷雾罩、糊里糊涂，不知怎地就在二八大杠烧烤城摆起了长城，也就是国粹，麻将。
    其实，尹茂森、岳惊鸿对麻将来说都是只见过没玩过，只不过酒后大家依然谈兴颇浓，没有散场的意思，尹茂森、岳惊鸿两人都出自上京，自然有不少共同话题。但话题再多总有聊嗨的时候，聊嗨了便想有什么好项目接着耍，除石豪之外，其余三人都年届五旬，自然不能去石豪还有小半股份的红太阳蹦迪泡妞，思来想去也只能哀叹时光一去不复返，直叫无花空折枝。
    石豪急中生智便问郑昊有无娱乐工具，例如纸牌、麻将啥啥的。
    郑昊说：“有，麻将，我这两位川厨哪里有。”
    尹茂森一听便把头摇成拨浪鼓，他认为作为庆北油田的龙头老大拎着纸牌耍有损自己昂藏七尺义薄云天的气质，虽然瘸了条腿，走起路来一摇一拐，但怎么说，只要拐杖一拄，咋地也是五尺男儿，即便算不上玉树临风，也有器宇轩昂的底蕴。
    石豪说：“义父，你试试麻将，绝对有坐镇指挥的感觉。”
    尹茂森听闻此言，方生意趣，极为不情愿地入座。他本就军人，在川厨耐心细致的指导下，很快找到了坐镇帅府指挥十三路军马搏命厮杀的感觉，两圈之后便觉浩然正气附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千军万马气势磅礴，这种俯瞰全局的感受，立刻让他想到当年自己代班长时指挥众人攻占敌人碉堡的场景，怎一个激情四溢、斗志昂扬。
    尹茂森频频胡牌，只把岳惊鸿打的毫无斗志，没几圈便推了长城：“这玩意适合尹老板，我耍不了，散了，散了。”
    尹茂森说：“刚找到感觉，你就撤摊子。”
    岳惊鸿说：“不成，陪不了老哥，这麻将，您有天赋，我比不了，这庆北恐怕也就张世铎张老板能和您一较高下了。”
    尹茂森说：“张世铎玩这？”
    岳惊鸿说：“玩，还算番，玩的大，我见他们打过，我一看就头疼，玩不了。”
    尹茂森战斗欲骤起：“好，抽时间找他请教请教去。”
    ……
    昊北楼的阳光略显沉郁，孟凡千呆愣愣地坐在东墙下的石凳之上，望着西方的天空若有所思。
    韩若冰知道这个平日大模大样，遇事向来满不在乎开朗豁达的二弟是因为大礼堂的租赁合同到现在都没有音讯才如此一反常态、郁郁寡欢的。他不知如何去劝慰，自己出面找莫圣章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虽然信封没有送出去，但莫韶音可是信誓旦旦给自己承诺过，没有信封也是没问题的。
    想到莫韶音，韩若冰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去望谢雨文，却见谢雨文扑闪着眼睛望了他也是一脸的无奈。
    谢雨文说：“哥，咋办？实在不行换个地开超市呗？非要那大礼堂？”
    韩若冰说：“老三看得地方不错，其他没有那么大面积，老二不是想开大型超市吗？”
    谢雨文身子向他靠了靠：“可租不下来也没办法啊，你看把老二急得，郑北好像也没心情了，好几天没见他俩掐架了。”
    韩若冰说：“你就那么喜欢看戏吗？”
    谢雨文讪然一笑：“嗯，多好玩啊。”
    韩若冰侧目望她的时候电话铃响起：“莫韶音。”他微然一笑对谢雨文说：“这就来了。”
    ……
    西湖淡烟隐隐，水气浮浮，清风泠泠，景物落落。
    韩若冰说：“好了，按你的要求，又把你带西湖来了，说吧，结果咋样？我还需要做什么？”
    莫韶音说：“不需要你做什么，就是每周我回庆北时，你能陪我到这西湖吹吹风就成。”
    韩若冰说：“那不行，我女朋友该生气了。”
    莫韶音说：“我们又不干什么，你就抽空陪陪我还不成。”
    韩若冰说：“我就不明白了，我是求人办事，又不是求人恋爱，你总缠着我干嘛？”
    “我就喜欢缠着你！”
    “你重新找一个吧！”
    “不，太累，就找你！”
    “我丑！”
    “我就喜欢丑的！”
    “那你找一个比我更丑的。”
    “找不到了，天底下你最丑！”莫韶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韩若冰也是破颜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