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夏不凡贪功图进 邱牧阳警心思退
作者:肃月暄   飘雪之殇最新章节     
    一个油田的勘探开发通常要经过勘探阶段、开发阶段、生产阶段、稳产阶段、递减阶段、废弃阶段。整个过程可以持续数年甚至数十年。
    庆北油田的地理环境和地质构造的局限性决定了它每个阶段的时间都难有持续性。甚至可以说,它的每个阶段都是不完全甚至可以说畸形的。
    庆北油田的最初的发现始自上世纪70年代全国地质勘查工作大普查,那是继松辽地区石油会战之后,我国相继发现了以大庆为核心的一批油田,实现了石油勘探的战略突破之后,国家认识到矿产资源是国民经济发展的基础,矿产资源勘查必须走在前面,国民经济发展要求地质工作必须先行,进而举行的一次大规模地质普查活动,有“大跃进”的遗风。
    思路是对的,理想是丰满的,但限于当时地质认识和相关技术的薄弱,难免有不遵循科学规律的事情发生,肤浅的认知与紊乱的管理也使得地质结论的正确性普遍存疑。
    泾川石油矿业公司,作为国家特批的地方性石油企业,在人、财、物等综合实力上更是与国家企业相去甚远,也并且除泾川本地外,给其分配的其他勘探区域往往游离于边缘之外,地质勘探价值差强人意,称之为如嚼鸡肋也未尝不可。
    经过30年的犹豫不决进退两难,终于迎来了石油勘探开发的实施,而投资者是来自社会各界的私人老板。
    这是时代的产物,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一批现行富起来的人,没有这一批现行富起来的人难以平复的欲壑,也不会有对类似庆北情况的油田勘探开发,若按正常情况,恐怕又一个、也或者多个30年过去了。
    允许私人介入国家资源的勘探开发,必定是开历史之先河。对泾川油矿来说,这种勘探开发方式无疑是心满意足称心如意的。社会闲散资金的介入,不但完美解决了区块勘探开发的资金问题,卖区块勘探权、采矿权的收入可是真金白银,是纯收入,已经不能用利润丰厚来形容。
    经地质专家和经济学家推算,泾川油矿若全面投入庆北油田的勘探开发,所需资金需要近20年才能收回,若想再获取利润达到现有买区块收入所得,恐怕还需再有十年,也并且这还是在油田生产开发持续性有保障的情况下,倘是有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油田减产严重,回本都难说。你要知道,庆北油田之于泾川油矿来说是一块飞地,两地距离上千公里,若进行全面勘探开发涉及的投入资金可不只是设备运输费、房屋租赁费那么简单,最大可能是要在庆北建立生产基地以及职工家属住宅区,购买土地及厂房、住宅等房屋建造费用的投入恐不可计数。
    庆北油田产油持续性的不可确定性,又使基地建设成了一种赌博,假如庆北油田的寿命只有20年,此后就进入衰减期继而进入油田关闭或废弃阶段,那么所有的投入都如打了水漂,枉费工夫,得不偿失。
    私人资金的介入,油田区块私有化无形中就解决了投资矛盾。当然,也正是因为利润至上的私人企业的介入,使得油田勘探开发产生无序开采的局面。
    延庆市不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成立了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以及庆北县石油办,无非不是想把庆北的石油事业往良性轨道上引导,从而推进庆北经济建设高速发展。
    但不得不说石油产业对于大多数地方有关部门来说是新生事物,所形成的管理机构必然形成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你不得不承认这些石油行业门外汉对地质工作自身的规律性认识还是很肤浅的,难免不会因理解不深导致一些错误的领导策略,从而形成一些行政管理人员的管理工作与生产施工实际相脱节的现象,进而阻碍了油田正常的生产经营。
    形成的最大的问题必然是无序开采造成的石油勘探开发的缓慢也或失败,降低了油田的采收率,最终导致油田生命周期的减小。
    庆北油田现阶段只能是勘探阶段的中期,对于乌里雅斯太构造的认识也仅是在初期阶段,根本没有形成一个全面的宏观的地质认识。
    私人投资的矿业公司的投机取巧、利益为上的经营模式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进行全面的勘探、测试,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本不存在“先勘探再开发、先设计再施工”的生产施工概念。一切就是地下挖土豆,集中体现四个字“蜂拥而上”,哪个区域出油了,哪个区域便短时间内出现数十个井架,一如蚁附蝇集。如果非要生硬地认为这也算开发生产阶段的话,那么只能哀叹生产规模乃至生产区块的小巧玲珑了。牛鼎烹鸡还是小事,就怕错误的生产措施给此后的石油开采增加不必要的困难,这种一窝蜂的乱钻乱采形成的就是不合理的井网布局,过度的开采、不合理的注水、压裂等驱油措施都会导致油藏压力下降,也就是会使油藏能量大幅降低,从而降低石油采收率,发生事故或减产等问题,有可能导致油田过早关闭或废弃,最终导致国家石油资源的浪费。
    每个油田的寿命过程都可能不同,具体取决于油田的地质条件、储量、开采技术等因素,而开采技术便是采取科学合理的开采方式和生产管理措施。
    之于庆北油田的管理层来说,夏不凡无疑就是一位地质认识相对较高的那位领导,毕竟他毕业于上京大学地质系。
    但是他心不在于此,在乎功名利禄。他未尝不知道科学合理的生产管理措施以提高石油采收率,减少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会延长油田的寿命,但躁动的不甘蛰伏的心让他对此视若无睹,也或根本无暇顾及。
    庆北油田的勘探开发过程中,各矿业公司大干快上、争先恐后的施工生产,看似风生水起,油田市场一片欣欣向荣,但实质上说,这种急功近利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夏不凡高瞻远瞩,他已暗中向石进江汇报并协商采矿权回收计划。
    这是一个宏伟蓝图,就是针对延庆市政府所掌握的没有卖出的区块有选择性卖出采矿权,卖出价格要在原价格基础上至少提高20%,而针对庆北已出油的高产区块进行采矿权回收,由延庆市政府收购,目的就是在合理优化区块地理位置的前提下,以提升三产规模为契机,成立石油勘探公司,自主经营,为保持延庆市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和社会大局稳定添砖加瓦,保驾护航。
    石进江表面上对此不置可否,但心中对这个不久前还是自己秘书的夏不凡如今的管理能力也是心悦诚服。他不得不钦佩于这个年轻人的超常思维,真是头脑灵活,巧捷万端。他考虑到夏不凡的规划或真可以为自己政绩的提高带来异乎寻常的帮助,从而以优异的从政业绩跻身省级领导班子,他随之默许了夏不凡的操作。
    夏不凡背道而驰,没有对此消息进行封锁,反而装作不经意地就透露了一二,不到一周时间,延庆市市委市政府欲高价回收油田区块的消息便在各大矿业公司之间悄然流传。
    于是,便有足智多谋的矿业老板暗自加大投入,能扩大地盘便扩大地盘,能多钻几口井就多钻几口。不管有没有勘探计划,先把摊子铺开了再说。一切好像知道要拆迁,先盖几栋房子,等拆迁时按建筑面积多挣一笔搬迁费一般。
    夏不凡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对自己的欲擒故纵之计异常满意。人们意识中的普遍认知都会以为按区块面积回收,其实按什么标准回收还不是政府说了算?
    夏不凡的操作策略就是假装本该秘而不宣消息被无意泄露,让各矿业公司在这种认知下再疯狂投入一把。油井出油与不出油都会是此后勘探开发的数据资料,无疑会给即将建立的三产产业下的石油勘探公司提供愈加丰富的勘探资料,也或数据依据。
    各矿业公司自然无从得知石油办的真实想法,更想不到或有的回购计划只针对高产区块。
    当然,对此类小道消息持怀疑态度的投资大佬大有人在。吉丰公司尹茂森、龙源公司张世铎以及启旺公司李家从对此半信半疑。尤其是持港台身份证的老板张世铎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政府部门不可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改变油田采矿权持有模式,这有违“诚信为本、以法为基”的政府管理部门形象,无信则人危、无法则国乱,立身须以诚为本,治国必以法为基,怎么可能朝令夕改,竟失诚信。他很自信地想即便所传消息属实,恐怕自己港人的身份也能免除诸多麻烦。
    至于吉丰公司尹茂森也稳如泰山,他在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了陕西唐汝盛。一天后唐汝盛回信,尹茂森手中持有的石油区块采矿权许可证由泾川油矿签发转让,在延庆市市政府与泾川油矿区块代管合同之前,不属于代管合同所辖范围,有充分的管理自主权,想参与回收就参与,不想参与,完全可以坐视不理。
    尹茂森身心大悦,随即给韩若冰去了电话讲明事情的始末。当然也仅是始末没有缘由,真是的原因无人得知。
    韩若冰心有疑惑,云里雾里,只得找邱牧阳协商。
    邱牧阳一听到区块回收消息出自石油办,立时警觉起来,与夏不凡的几次往来使得他不由不警惕。
    韩若冰说:“尹伯说他的区块是和泾川油矿签订的勘探权采矿权转让合同,石油办没有权力强制回收,但我想的是能不能趁此机把手中偏远区块处理干净,免得如同上次和李尚道签订的合同一样,到现在还有一亿合同余款不能到账,和政府进行采矿权转让合同的签订,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邱牧阳说:“这个想法当然可以,但问题转让价格怎么确定?李尚道虽然没有执行完合同,但毕竟30多平方公里的区块也收到了2.8亿转让款,尹伯手中现有区块难说能以此价位成交。”
    韩若冰说:“尹伯对上次区块转让价格十分满意,2.8亿也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他现在思路有所转变,已经考虑以转让区块为此后的主要经营方向了。我感觉他的财富累积已让他考虑急流勇退了。”
    邱牧阳思虑良久:“大韩,我也有退步抽身、隐迹潜踪的意思了。”
    韩若冰眉毛一挑:“就那几千万,你就知足了?”
    邱牧阳一本正经:“去年来庆北前我穷得叮当乱响,跟你一年多来的经历已是出凡入胜,炫异争奇的,岂有不知足之理?再有云来寺诗偈让我隐隐有所警悟。”
    韩若冰一笑:“那也能信?不像你的风格。”
    邱牧阳说:“我原不信这些东西,但同时求得的还有一诗偈,我给你唱咏一下,你看是不是熨合得紧?”
    韩若冰微微颌首。 邱牧阳吟诵道:
    月上偏财是外财,兄弟姐妹靠得来。
    偏财又惹风流事,一生难还风流债。
    邱牧阳说:“看偈中说我外财来自兄弟姐妹,有财后惹一身风流债,可是事实?”
    韩若冰沉思默想,拎了一根烟出来扔给邱牧阳,自己也点了一根:“说另一首。”
    邱牧阳将那诗偈又朗读一遍:
    月带七杀犯小人,小人引得是非临。
    事到盛处思敛退,便消灾祸保全身。
    “大韩,犯小人,是不是在暗指老四?如果是那么这‘事到盛处思敛退’便是一警示,不得不防。现在石油淘金人蜂拥而来,已显繁荣。近半年来上面各种政策要求,明显与老四的到来有关,他和我的恩怨总有一天会爆发,难免不会失控。再说去年起山a区块转让的事一直是个隐患,你也曾有注销公司离开庆北的打算,既如此,还不如尽早脱离这里,钱挣多少是个头?离开之后以现有资金投资另起炉灶,安安稳稳,何乐不为?”
    韩若冰说:“哪有合适的项目?再说敛退似有惧怕老四而逃跑的意思。”
    邱牧阳说:“自古民不跟官斗,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你怎知道这就是逃避,这样走,算是给老四一个面子,不伤自小的兄弟感情,但凡老四不领这个情,弄出点过分的事情,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总要想法扳回来。”
    韩若冰无奈地笑了笑:“说的有道理,其实,我早已做好撤离庆北的准备了,所有的资金早已打给韩露汐,让她替我保管,为自己找好了后路,现在手头资金很少,关键时刻,我甚至可以放弃,但我们走可以,总是放心不下尹伯,我和他聊过,他说年龄到了,不想再转行,什么时候庆北油田没油了,他也该养老了。看来他是不会离开,就死守这庆北石油了。”
    邱牧阳猛吸两口烟,喷出一团青雾:“大韩,若尹伯不想离开也未尝不可,不过,最好建议他只留一个高产区块,其余区块采矿权尽量予以转让。你在,可以为他打理,你若不在尹伯身边相帮,恐怕他会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