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从不曾贪一针一线！”
    张洪放声嘶力竭地吼着，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是无辜的似的。
    “来人，张大人不认罪，那就打到他认罪为止！”沈颜厉声吩咐。
    “安平郡主，你这是严刑逼供！”张洪放怒吼道。
    “这不是张大人擅长的吗？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颜喝了一句，“打！”
    衙役闻言一动不动，他们根本不听从沈颜的吩咐。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便是如此。
    云城见衙役不动，迅速上前，一招便将张洪放押跪在地上。
    另外两人举起板子，狠狠地朝张洪放的脊背上打去。
    “啊！”
    张洪放尖叫一声，不等他反应，又一板子落了下去。
    周围百姓拍手叫好。
    县丞衙役他们都低着头，一个字不敢说。
    沈颜道，“张洪放贪的税收肯定不是被他一个人私吞了，这样大的事他一个人也无法完成，现在只要有人站出来指证他，我就可以不追究此人之前的过错。可若是被我查出来，就和张洪放同罪！”
    在长阳县，张洪放只手遮天。
    衙门里对他不服气的人，都被他撵走了，留下来的人，都与他沆瀣一气。
    曾经他们以为张洪放就是长阳县的天，如今天都被掀翻了，暴风雨即将落到他们头上， 他们只想活命，也顾不得天了。
    “安平郡主，下官可以作证，张大人贪污税收，中饱私囊。”最先站出来的是县丞。
    “小的也可以作证，张大人强占民田，为霸一方。”
    “小的也可以作证，张大人以次充好，替换上交朝廷的粮食。”
    ……
    众人争先恐后地站出来指证张洪放，此时的张洪放也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张洪放，认罪吗？”沈颜冷声问，“有这么多人的指证，你想脱罪也脱不了了，不过你不想认罪也没有关系，本郡主有的是时间，再继续打！打到你心服口服！”
    张洪放被打得只有出得气，没有进得气，硬气也全然消失不见。
    “我认罪，认罪，一切都是我做的。”张洪放道。
    “放开他。”沈颜吩咐。
    云城松开了手，张洪放直接趴在地上。
    “安平郡主，这就是你的办案手段？”此时，公堂外面传来一声怒吼。
    沈颜闻声望去，见一个身着官服，高高胖胖的男人朝她走来。
    从男人的官服判断，这是一个知府。
    而且会出现在长阳县，不可能是其他省的知府。
    想必就是柠南省的知府了。
    此时，顾老先生的话也证实了沈颜的猜测是对的。
    “这是柠南省知府，陈俊远。”顾老先生在沈颜耳边提醒。
    “陈大人是来教本郡主办案的？”沈颜冷着脸问。
    “郡主深得皇上信任，我怎么敢担“教”这一字？”陈知府说话阴阳怪气。
    “既然不是教，那就是来指手画脚的，本郡主奉皇上之命行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沈颜不怒自威。
    陈知府刚刚出招就落了下风，但他今天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带走张洪放。
    张洪放不能落在沈颜手里，不然后患无穷。
    “张洪放贪粮税，霸良田，受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现革去县令一职，押回京城受审。”沈颜下令，“云城，摘掉他的乌纱帽！脱掉他的官服！”
    “是，郡主。”
    张洪放已经连喊冤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任由云城动手。
    寒风袭来，他冷得瑟瑟发抖。
    “安平郡主，押回京城就没有必要了吧，张洪放是我管辖之下的人，我有权利审查他，我把他带走，审问清楚处罚以后，我自会向皇上禀报。”陈知府又来插嘴。
    “陈俊远，你身为柠南知府，连下面的人贪了这么多年的粮税都不知道，你这知府是怎么当的？”
    沈颜厉声训斥，“我看你是把精力都放在了府里小妾的身上，宠妾灭妻，修身养性治国平天下，你连自己家里的事都摆不平，何谈治国？”
    陈知府脸如猪肝色。
    当着这么多百姓，沈颜没有给他留一丝颜面，今天以后，怕是整个柠南省都知道他后院起火了。
    以后他还如何在老百姓心中立威？
    他咬了咬牙，满脸冷意，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恨意。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沈颜道，“陈知府，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张洪放贪粮税这件事陈知府不可能不知情。
    说不定，张洪放每年都会孝敬他不少，他害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受到牵连，这才迫不及待得想带走张洪放。
    沈颜绝不可能放手，她要的就是顺藤摸瓜。
    不管张洪放这条藤上有多少瓜，瓜是谁种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带走张洪放呢？”陈知府问。
    他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有其他县的县令，还有士兵。
    他是有备而来！
    为了活着，他不惜与沈颜撕破脸皮。
    山高皇帝远，沈颜只是一个郡主而已，就算是在这里解决了她，谁又知道真相是什么？
    看着陈知府的满目寒光，沈颜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诡计。
    “那就要看看陈知府有没有这个命！”沈颜拔出剑，直接横在陈知府的脖子上。
    “赤天剑！”陈知府脸色大变。
    “没错，这是赤天剑！上斩皇亲国戚，下斩贪官污吏，陈知府，你觉得我斩不得你？”沈颜喝问一声。
    陈知府脸色惨白，他没有想到玄德帝竟然将赤天剑交给了沈颜。
    赤天剑在沈颜手中，她就算是把他杀了，到时候在玄德帝面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看来现在要光明正大得将张洪放带走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先保命，其他的事，再做打算。
    “我也只是想替郡主和皇上分忧，既然郡主不同意，告辞！”
    陈知府要逃命，沈颜没有阻拦。
    他不过是背后之人的棋子，杀他没有意义，让他去传言才是最重要的。
    陈知府来时浩浩荡荡，离开时灰溜溜得，他跑得飞快，生怕沈颜一怒之下杀了他。
    等出了衙门，他才长舒一口气，顿感后背一片冰凉，是刚刚被吓出的冷汗打湿了衣裳。
    “大人，安平郡主不放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陈知府的心腹问。
    “是啊，大人，张洪放落到安平郡主手中，我们都得完。”贺知州一脸担忧。
    其他人也欲问陈知府，陈知府抬手制止，“回去再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眼下最重要的是传信，将这里的事上报给上头的人。”
    他说完快步上了马车，其他人迅速跟上。
    沈颜看着陈知府带人离开，知道他们是去通风报信去了，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方才出来指证张洪放的人皆可以从轻发落，其余涉案人员一经查出，和张洪放同罪！”
    沈颜吩咐云城，“把他押下去关起来，派人严加看守！”
    “是，郡主。”云城领命，押着张洪放离开。
    其他方才没有坦白的人，此刻皆是战战兢兢。
    “退堂！”沈颜道。
    围观的百姓陆续离开。
    “外祖父。”沈颜连忙扶住顾老先生，“让您受苦了。”
    顾老先生看着沈颜，神色复杂，心酸，欣慰，又自豪。
    一开始张洪放极其嚣张，又有他的主动认罪，沈颜是处于劣势的。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实则，一切皆在沈颜掌控之中。
    他惊叹沈颜的足智多谋。
    明明这些天沈颜都在救治秧苗，谁能想到她暗中已经将一切都调查清楚。
    有这样的外孙女，他顾长河何其有幸？
    “没有受苦，是外祖父连累你了。”顾老先生拍了拍沈颜的肩膀。
    “外祖父，我扶您去休息，给您治伤。”沈颜道。
    “郡主，衙门里有一个专门休息的房间，小的带你们过去。”县丞讨好地说。
    “带路。”沈颜道。
    “是，郡主，这边请。”县丞的脸笑得像干瘪得花。
    到了房间，县丞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外祖父，您坐下。”沈颜扶顾老先生坐下，然后走到他面前，跪了下去。
    “颜儿拜见外祖父。”
    沈颜给顾老先生行了一个大礼。
    顾老先生泪眼婆娑，连忙抬住沈颜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外祖父未能为你做什么，实在惭愧。”
    沈颜起身，“若不是为了我，外祖父又怎会甘愿认罪？”
    那是死罪，她外祖父都认下了，那是愿意为她豁出性命。
    顾老先生微微惊讶，“颜儿真是聪明，什么也瞒不过你。”
    “外祖父，我外祖母呢？”沈颜问。
    “被我藏起来了。”顾老先生也不隐瞒，“我那房子有机关，我看到官兵去的时候就把她藏起来了。”
    他嘴角带笑，梦保护自己的娘子，让他觉得很高兴。
    “每次只要见到官兵去，我都会把她藏起来。等官兵一走，确认安全，她就会自己出来。”
    “这些年，辛苦您们了。”沈颜心疼道，“外祖父，我给您看看伤。”
    沈颜看到顾老先生那一身的伤，眼眶一热。
    “颜儿，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顾老先生语气轻松，“外祖父年轻的时候，受过无数比这还重的伤。”
    “所以，外祖父您身上的旧伤就是年轻的时候留下的？”
    那些旧伤有刀伤，箭伤，每一道伤口都能看出当时的情景有多危险，可谓是九死一生。
    顾老先生点头，声音有些悠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有些不愿提及以前的事，便转移了话题。
    “昨夜你走了以后，衙门的人就去了，我赶紧把你外祖母藏起来，他们就带走了我。他们对我用刑，让我承认是我破坏了长阳县的秧苗。我一开始不承认，后来他们拿你威胁我，我便都认下了。”
    他问沈颜，“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见到您和外祖母，我就觉得特别亲切，心里总有一种预感，后来见到我娘画像，我就确定了。”沈颜道。
    “看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顾老先生感叹道，“你姓顾，单名一个颜字，又和宛儿长得如此像，我当时心里就很怀疑，但也没有往那方面想。我知道你在京城，没有想到你会突然来长阳。”
    “后来张洪放道出你的身份，说你是奉命来长阳县调查秧苗的死因，若没有结果，你回去便会受罚，而且，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会让你有来无回，我没有犹豫就都认下了。”
    “既然要用我来威胁您，为何不一开始就如此，又何必先对您用刑，多此一举？”沈颜问。
    顾老先生摇头，“我也不知。”
    “他们更像是听了命令在报复您。”沈颜道。
    顾老先生别开目光，没有说话。
    “这也是外祖父您这些年没有去见过我娘和我的原因是吗？”沈颜又问。
    顾老先生抬眸看向沈颜，眼中尽是无奈，歉疚，“颜儿，我对不住你和你娘。”
    “我没有怪您，我相信我娘也不会怪您。”
    沈颜道，“外祖父之所以见到官兵就把我外祖母藏起来，是因为您和我外祖母一直在躲着的人位高权重，能随意调遣官兵是吗？”
    顾老先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也是因为如此，在衙门张洪放一威胁您，您就害怕了，关心则乱，您害怕我受到伤害，所以愿意以自己性命换取我的平安。”
    顾老先生听到沈颜所言，眼中藏不住的惊叹，难怪沈颜能得玄德帝如此器重，她太聪明了。
    沈颜继续道，“我娘去世这么多年，您和我外祖母一次也没有去过京城，也是在躲那人，担心去见我，被那人抓住以后，我们都有生命危险。”
    “可若你们不去见我，那人就不会害我性命，要用我引出你们，我就永远是安全的。”
    顾老先生听到此处，心中百感交集，“是，你说得都对。这虽然是我的目的，但我终究不是称职的父亲和外祖父。”
    “外祖父，您虽然没有去见我和我娘，但是，您一直将我们放在心里，您珍藏了我娘十多年的画像，还为我埋了女儿红，谢谢您。”沈颜道。
    顾老先生红了眼眶，没有说话。
    “所以，外祖父，您们一直在躲着的人是谁？”沈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