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支离。
何从来,何从去,无从知晓。
星辉隐约。
亦相近,亦相远,怎相往来。
——
穿梭通道,流光破虚。
正于通道内行进中,月冰岚忽觉眼前一闪,同伴身影尽失,已遁入未知幻境。
血月当空,镜湖暗红。
倒影如魅,周氛阴森。
“灵月弟子,你不该来。”
一道虚渺低语响起,月冰岚未及反应,霍然翻身而起,如溺海出水,猛深抽一口凉气。
刹那间,眼前硝烟弥漫,遍地残骸。
她正撑坐在战场死人堆中,已换上一副瘦弱身躯,披头散发,衣衫染血。
轰隆!
乌云落雷,正中战场中央一团黑雾。
月冰岚脑中应时升起一念。
“元婴雷劫!”
她当即神觉一警。
那不是自己的念头,而是身躯升起的念头。
轰!
又一道紫雷劈落,再中黑雾。
那团黑雾邪气腾腾,鬼影幢幢。
月冰岚的身躯却对其感到一阵亲切。
“阵法中是一名元婴老祖!”
不属于她的念头再次浮现,并伴随着一股膜拜与兴奋之情。
月冰岚微微蹙眉,压下心头异样。
低头正要检查自身情况,莫名的念头再次升起。
“自己是一名筑基期邪派修士。”
“但神魂受损,以致记忆残缺,想不起前尘往事。”
“好在修为未损,只是元气散去大半,仅剩三成功力可用。”
月冰岚正觉怪异,新的念头接踵而至。
“当下情形,自己有两个选择。”
“一,稳妥起见,立即撤离,觅地藏身,等恢复元气,再做行动。”
“二,继续留下,观摩元婴大能渡劫,毕竟机会难得,若能从中窥悟出几分奥妙,对将来修行大有裨益。”
“该如何选?”
月冰岚微微伸展双臂,不觉有半分滞涩,似乎并不受身躯念头影响。
既如此,她干脆不去理会那古怪念头,就地盘坐,冥神调息,细细体悟新躯与新天地。
刚这般做,新念头再次升起。
“干脆就地调息回元,并伺机观摩元婴渡劫。”
与此同时,身躯竟隐隐发颤,涌现出兴奋与刺激情绪。
月冰岚只当外魔侵扰,不为所动,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然而,身躯念头并未就此停息,仍随着她动作而变化。
“此地煞气浓郁,但受元婴老祖阵法收束,用以加固护体法术来抵挡劫雷。”
“想从元婴老祖眼皮底下争夺煞气,以当前三成功力实在难以办到。”
“即使成功了,也会激怒这名元婴老祖。”
“不过对方正值渡劫紧要关头,一时间该无暇分心计较旁枝末节。”
“但一旦渡劫完毕,对方定会立即开刀,拿自己炼魂补元。”
“惹恼对方实属不智,还是静静观摩吧。”
然而,仍心念句句在理,月冰岚也不为所动,甚至双目闭合,并不做观摩。
只是,她也并未吸纳周围煞气来补充元气,反而察知体内功力乃邪功所成后,当即果断散功。
霎时,浓浓邪气自她身上逸出,不片刻,便功力散尽。
不远处,阵法中元婴老怪刚扛过一轮劫雷,正全力恢复元气。月冰岚一散功,他立生感应。
但正如心念所说,他无暇分心,根本未往月冰岚瞧上半眼。
“置之死地而后生,散尽功力以表明决心,或能让对方网开一面,绕自己一命。”
“但邪道中人喜怒无常,终究生死难料。”
然而,月冰岚注定要让心念失算。
天雷所过,煞气泯,阳气生。
雷劫范围内,处处弥漫阳雷气息。
恰巧,月冰岚在上一世界身合暴怒大妖,掌雷霆之力。得林笑分赐祈愿珠后,更是运用雷霆之力造化雷属性生灵,于御雷一道可谓轻车熟路。
因此,在察完体内,转去察探体外时,率先感知出周围阳雷之气。
在这战场重煞之地,阳雷正是天克阴煞之属,岂有比它更合适的?
故而,月冰岚果断牵引阳雷之气入体,再运转炼气心法,借阳雷之力淬体锻骨,洗髓伐毛。
当场便身泛雷光,电弧蔓身。
战场中央,那元婴修士立感周围氛压大减,顿时心头一奇。
然,月冰岚这一举动,无异于助应劫者渡劫,立遭劫云纳为应劫之列。
劫雷再落时,便分出一道小天雷朝她劈落。
轰一声响,月冰岚瞬间浑身焦黑,余烟袅袅。
好在,天雷威力视应劫者功力高低而定,月冰岚刚散功重炼,犹如初入练气,故所分天雷威力不强,筑基期肉身完全可堪承受。
再加上月冰岚御雷之能,不为伤,反为补,借阳雷之力进一步洗炼肉身,提升体质。
外表虽焦,皆为体渣。
残余阳雷之气,则运转心法炼化,又使功力更进一层。
下一道天雷再分来时,也随之强上一层,又被月冰岚进一步增强自身。
连那名渡劫元婴也为之大奇,若非正扛着天劫,他恨不得立马出手探个究竟。
但事关元婴突破,不容有失,纵有万分好奇也得暂时按下。
况且天雷越分越多,他渡劫也愈加轻松。
如是再三,月冰岚肉身功力不仅尽复,更一路暴涨,直臻至筑基后期。
然而,阳雷之气霸道至刚,她这具肉身也非天生纯雷灵根,虽经天雷洗伐,资质也更上数层,但终归有限,提至后期,她感到丹田胀极,已到极限。
再涨,便有破漏之险。
而元婴雷劫仍在继续。
若换从前,月冰岚或会就此停下,但此次前来大道央域,她已决心勇闯。
若这便退缩,所谓决心就只是笑话。
志一定,月冰岚当即神入冥冥,应机而运。
霎时,云叔子所传九清诀淌过心间。
九清,至清超虚之道。
既然丹田有限,无法进一步容纳阳雷之气,何不化雷入虚?
这天雷本也是自虚而出,自当也能归虚而去。
只是,虚在何处,何处为虚?
思索间,灵月阁太华妙月心诀自然浮现。
自己的虚间,岂不正可以是迷月幻境吗?
豁然顿悟,太华妙法与九清妙义结合,妙术自成,炼雷入幻。
片响间,幻境成,阳雷入,雷霆幻境。
与此同时,肉身练气修为自然而然再进一层,筑基圆满。
劫云立生反应,竟从中一分,分作两团。
“四九天劫!”
月冰岚身躯心念惊起。
元婴劫雷云威势顿减三分一。
但那名元婴老怪不喜反惊,当场暴怒大吼。
“贱婢!竟敢坏本座渡劫,死来!”
黑雾中,立时飞出一只邪气大手往月冰岚抓去。
劫云并非越弱越好,天劫渡人,不会因此少上半分。
实若少,虚便增。
月冰岚一分去实质劫云,那名渡劫元婴应时生出心劫。
心劫中,心魔躁动,令他贪念大增,想当场炼化月冰岚魂魄,掠夺其炼化天雷的秘术,以增强自身抵御劫雷的能力。
同时,只要对方一身陨,四九天劫自解,分出的劫云将重新回归,自身渡劫也不会因此大打折扣。
以炼雷秘术渡劫,劫后甚至不会有虚弱期。
实乃一举多得的妙举。
殊不知,心劫往往伴随着人劫来应。
邪手按落,正要擒人,却轰然一炸,登时震散邪气大手。
爆炸中,体渣焦壳尽碎,月冰岚冲天而起,显露一身冰肌玉体,并泛起雷电罩身,眨眼由虚化实,凝成一套利落战衣。
悬身雷云之下,月冰岚瀑发胜雪,威风飒飒。
“你既动手,便莫怪我不客气。”
“笑话!小小筑基士,也敢在老祖面前口吐狂言。”
地面,黑雾中响起阵阵回音。
“给老祖我死!”
两股鬼影飞起,呼嚎袭往高空。
月冰岚只淡淡张开双臂。
“雷云,收!”
声起处,天上雷云涌入,须臾天清云散,碧空朗朗。
就连元婴六九劫云也无影无踪。
地上黑雾中元婴修士陡然一悚,惊骇莫名。
只因那不是幻术。
劫雷威势完完全全在他感知中消失。
雷劫不在,六九天劫尽数变为心劫,猛然在他心头爆发。
噗!
一口黑血喷出,元婴修士登时七孔流血,气息大跌。
邪道修士,功法最讲速成,不重心性,凡渡劫,多以雷劫为主。
反而正道修士,元功纯正,便无需天雷再多加洗炼提纯,反而多以心劫人劫为主。
如今,月冰岚以幻境收走雷云,那名渡劫修士失去天雷提纯元功,元功不纯便极易不稳,再加上心魔攻心,霎时便令他气血逆乱,功行走火,灵基大毁。
然,祸不仅于此,其放出的两股鬼影尚未近得月冰岚身,便倒转矛头飞回。
两股鬼影毫无阻隔穿过阵法,扑落施术者。
恶鬼反噬,群鬼分食,顷刻间便啃得修士全身千疮百孔,穿肠烂肚。
一血红元婴急忙脱体而出,冲出黑雾煞阵,直奔月冰岚而去。
“贱婢,我要你生不如死!”
但凡他此刻神智足够清醒,便不会还想去夺舍月冰岚肉身,而是立马逃遁。
也合该他气数到头,恶业应报。
月冰岚只随手并指一点,一道天雷瞬息幻化而出,迎头劈中来袭元婴。
天雷本就最为克制魂魄,一个渡劫失败的元婴,如何扛得住天雷?
雷光闪过,直接元婴崩泯。
风过无息,不可一世的渡劫元婴,好似不曾存在过。
蓦然,一声娇笑似远似近。
“嗬嗬,小姑娘不得了,一朝顿悟,以筑基之躯,灭杀元婴修士。”
月冰岚微微侧目,见一名衣着稀薄的美艳女修。
“这股气息,尤在元婴之上,来者恐怕是化神大能。”
心念再次浮现。
“在这等大能面前,根本没半点逃掉的可能。”
“事到如今,只有两个选择。”
“一,恭敬求饶,恳求对方放自己一马,但很可能就此失去自由,沦为奴仆。”
“二,装腔作势,严词警告对方勿要招惹自己,否则必有大祸。但可能激怒对方,遭致杀身之祸。”
“若选二,需经过胆略判定。天命骰子掷出80以上,方可能活命。”
“若掷出100,则大成功,再次触发判定。”
“判定超过50,则可能获得对方好感。低于50,则引起对方兴趣,容易再次相遇。”
“该如何选?”
身前不远,美艳女修含笑不语,似静等她反应。
月冰岚淡淡一转身,瞬息遁入雷霆幻境。
然,幻境中,蓦然出现一道陌生身影,挥手一晃,月冰岚顿时神情恍惚。
猛然回神,已坐在一张病床上,身穿条纹病服。
她的脑中,莫名多出一段记忆。
记忆中,她是一名精神病人,正被关在一所疯人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