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将消亡的前提下，一切存在都可称合理。
——
云桥大厦，七十一楼。
一女职员在前台询问道：“小颖姐姐，听说第七组来新人了？”
前台女职员淡漠回道：“你一个六组人员，关心人家七组做什么？”
来询问的女职员道：“那可是有名的太子组，作为离他们最近的邻居组，当然得打探打探，是哪位太子下乡。”
“否则，万一拙眼不识大神，不小心得罪了去，那就完蛋了。”
前台轻哼道：“我还不知你个小妮子，肯定琢磨着怎么去巴结人家。”
“但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这次空降的，可不是普通人物，你最好别去招惹。”
询问女子哪肯依，乞求道：“好姐姐，你就说一下嘛。”
前台禁不住苦缠，只好无奈道：“我只能告诉你，那人随身带着保镖，绝不是外人可以轻易接近的人物。”
询问女子双眼一亮，道：“你是说，他来自那里？”
她伸手朝上虚指了指。
前台冷冷道：“我可没说过。”
询问女子一把抱住前台，激动道：“谢姐姐，下次定请你吃大餐。”
而后一溜烟跑了回去。
内培七组，工作室。
有座无桌，装饰简约。
人员仅一沧桑中年，形孤影寡，懒懒散散。
与其说办公场所，更像一处僻静的休闲大厅。
林笑走入其间，先礼请陪护落座，才在沧桑中年座前席地而坐。
他自嘲道：“我最近似乎跟废字特别有缘，先是出身废地，又被称作废人，现在又到了收废站。”
“不知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废呢？”
沧桑中年倚躺在淡黄小沙发上，套着异式头盔，未作反应。
陪护目光旁移，状若未闻。
林笑也不为意，目光微凝，看向沧桑中年胸前挂着的工牌。
其上印着：
内培七组
组长——岚洒
下接一串071开头的数字。
他神色微动，道：“请教岚组长，内培员日常该负责什么工作？”
沧桑中年上首一顿，轻轻抬起头盔，神情无奈叹了口气道：“别的组负责什么我不清楚，但在我们组，一律无需负责任何事务。”
林笑讶然道：“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得到工资吗？”
沧桑中年道：“什么都不做，就是我们在做的事。”
林笑不禁笑道：“这家公司真好玩，竟给什么都不做的人支付报酬。”
沧桑中年道：“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哪家不是这样呢？”
林笑惊奇道：“恕我孤陋寡闻，这难道很正常吗？”
沧桑中年放下头盔，神态恹恹道：“你不知道商团三分之一定理吗？”
林笑忙拱手道：“还请指教。”
沧桑中年见他这般作态，不由目光微异，轻咳一声道：“也就是在一商业团体里，通常有三分之一的成员在做事，有三分之一的人不做事，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不仅不做事还要妨碍做事。”
“正因有我们这些不做事的人在，才维持了团体的稳定与平衡。”
林笑不解道：“明明不做事，又如何维持了稳定？”
沧桑中年道：“存在就是分量，有分量就有稳定。”
“我们这些不做事的，即是后三分之一的成果，也是前三分之一的后果。”
“不是我们维持了平衡，是平衡造就了我们。”
他作势又要戴上头盔道：“我不管你是犯错被罚过来的，还是受排挤被贬过来的，既来到这里，就别妄想靠业绩升回去。”
“要么呆够时长自然回去，要么走动关系另谋出路。”
“又或者，一直在这里躺平。”
说罢，又躺了下去。
林笑略作沉思，拱手道：“属实受教了。不过我也听说过一个理论，唤作人体三分之一理论。”
“其言道，人体中，有三分之一往外求，有三分之一往内求，还有三分之一无欲无求。”
“由这三部分，维持着人体的微妙平衡。”
“一旦有什么打破了这份平衡，人就会渐渐百病丛生。”
“如，外求有失，身体就会出问题，内求有失，精神就会出问题。”
沧桑中年似起了兴趣，把戴上的头盔重又摘下，问道：“若无欲无求那部分出问题呢？”
林笑微微笑道：“那身体和精神，都会出大问题。”
一旁，作为陪护的护士自诩学医多年，也是头一次听闻这种说法，属实找不到依据。
沧桑中年目光微凝，似有一瞬间颓气尽去，英气乍起。
但很快又变回懒洋洋的姿态，躺回去道：“那你就更别想在这里搞事了，没搞头的。”
林笑则淡淡道：“危机也是机遇，最后三分之一的变故，有能倾覆全身。”
一旁的陪护也隐约听出，这言下之意耐人寻味，甚至隐隐让人心惊肉跳。
更加静气屏声，尽量降低自身存在感，心下很是后悔接了这活。
沧桑中年戴着头盔静躺了一阵，忽而问道：“你会玩球吗？”
林笑不明他话题转变如此大，怔然道：“玩球？”
沧桑中年道：“球，乃一切美的终点，一切理的尽头，一切人欲追逐的归属。”
“你若连球都玩不好，就别搁这儿说什么大话了。”
他摘下异式头盔，随手扔给林笑道：“我去上个厕所，你替我先玩着。”
林笑茫然接住头盔。
沧桑中年起身要走，忽而又回头道：“这里这么多座椅你不坐，为什么要坐地上？”
林笑淡淡一笑，回道：“小子初来乍到，又怎知这里的座位，能不能坐？”
“况且这地毯舒软，胜似草坪，坐着即舒坦又自在，可不比座椅差，为何不坐？”
沧桑中年摇头一呵，自语道：“又多一个不着调的浑人。”
说着往门外走去。
林笑看了眼头盔，也不多问，随手摆正套进头上。
霎时，新场景入目，如瞬间置身奇异空间。
周身许多掠影一晃而过，速度极快，碰墙即弹。
忽一道掠影迎面袭来，林笑下意识抬掌一挡，恰好接在手中。
翻转一看，是一小球。
视野右下角，则有一排图标。
其中有单手、单足、长棒、网拍、板拍等。
林笑刚盯上长棒，手中立即浮现一根球棒。
忽又有数球砸来，他这次未做反应。飞球砸落身上，立时引起视野一红，右上角数值随之下降。
想起沧桑中年说的玩球，明白这是个虚拟游戏。
虽不明规则，却也猜到些许，或躲或接，或用工具击飞得分。
林笑略作试玩，右上角数值少量上涨。
忽而头顶响起警报，一抬头，见一颗巨球凌空砸来，眨眼已至跟前。
恰这时，眼中场景一晃，刹那来到一处圆厅。
熟悉的圆厅，熟悉的礼服小丑，以及对面眼熟的瘦脸男子。
林笑心知来到了财禄塔空间，脸上不动声色，淡然问道：“有何指教？”
小丑笑脸道：“您的对手申请使用特殊道具，时间预测器。”
“接下来，二位正在进行的对赌，将在预测器下加速推演，直至决出胜负。”
对面男子笑道：“自以为是的小子，早跟你说过，拖延时间毫无意义。”
“按你定的规则，如今我的计时已超过一天，而你的计时不到一天。”
“以目前的形势加速，你已必输无疑。”
林笑对小丑道：“请说明时间预测器的功能。”
小丑道：“当对赌双方长时间无法决出胜负时，可申请使用时间预测器。”
“预测器将基于对赌双方当前的行为模式，模拟对赌，并进行加速推演，直至模拟出胜负结局。”
“由于您已主动放弃相应权限，所以只需迎战一方同意，就能以时间预测器的预测结果，作为对赌真结果。”
“对此，您无权拒绝。”
小丑微微躬身一礼，脸上却不乏戏谑之色。
林笑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随便吧。”
小丑微微一笑，挥手召出一具时间漏斗，流光溢彩，半空悬浮，若隐若幻。
林笑与瘦脸男子身上各飞出一道光影，投入时间漏斗。
光华一涨，漏斗倒转，时沙倾泻。
随即，漏斗飞速旋转，漏斗底座，一数字也快速翻滚。
片刻后，漏斗停住翻转，底座数字也缓缓停下滚动，最终定格在三千余数。
对面瘦脸男子露齿一笑，桀桀道：“菜鸟，多谢你的送分！将来我会记住你的。”
小丑竖掌过顶，肃喝道：“胜负已定！”
“胜者——无！”
瘦脸男子笑容一僵。
“败者——迎战方！”
一声不可置信的大喝响起。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