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后方追尾方柜越来越多时，林笑便知要遭。
科技这般发达的一处场所，大概率不会缺少自检机制。
果不其然，未转满一轮，即有机械臂将他拣出，倒入一方洞。
洞口后，又是一条长长滑道。
他已能预料到即将挨销毁的命运。
然七转八拐，他掉落于一处传送带。
传送带以舒缓移速，将他送至一处圆台。
圆台下降，又将他送至一处四方密室。
密室骤然一暗，四面亮起光幕，放映画面。
林笑凝目望去，画面所演示内容，乃简至的育儿知识。
正面为图文动画，右面为文字造句，左面为数字演式。
后方墙幕，则为纯风景录像，也是林笑最先感兴趣的内容。
故而，他调转身形，先看风景录像。
盖因那并非无意义的风景，而是此方世界的鸟瞰画面。
风景并不优美，呈现的是一个几乎处处荒瘠的世界。
不多时，画面进入重复。
林笑再次调转坐姿，面向育儿动画。
然而其内容风格，却突然变得成熟，全然没了先前的幼稚。
他仅看了片刻，即闭眼沉坐。
未几，密室“澄”一下大亮。
四面光幕隐去。
林笑有感，徐徐睁眼，淡淡道：“你们好。”
“与其让我学你们的语言，不如由你们解析我的语系。”
他刚才已醒悟，自己进入密室时，就已落入对方的测试中。
那面放映风景的光幕，乃对方故意而为，显示在他后方。
对方可根据他的反应，来判断他是新生意识，还是成熟意识。
若是新生意识，显然不会对枯燥的风景画面感兴趣，而该更容易受趣味性更强的育儿动画吸引。
对方转变演示风格，他才意识到这点。
既然已暴露，他干脆直接展开对话。
这次，则轮到他测试对方。
嗞！
一声磁噪响起，正面墙壁再次放映画面。
显出一白衣面罩人，仅双眼部位透明可见。
密室响起一中性嗓音。
“你好，误入者。”
语气虽僵硬，林笑已能听懂。
他心下一动，淡淡夸道：“不慢的解析速度。”
面罩人道：“是的，多谢阁下夸奖。”
林笑若有所思，问道：“你们如何断定，我是误入者？”
面罩人道：“是根据您的行为做出的推断，阁下。”
林笑道：“可我在你们那盒子里时，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还以为会被你们当作残次品销毁呢。”
面罩人道：“阁下当时的表现十分冷静，已超出了一般单行者。”
“我们认为，有验证的必要。”
林笑道：“这么说，你们这里，常有误入者吗？”
面罩人道：“偶有，但不常有，或数百年一次，或数千年一次。”
林笑道：“那么，按例，你们会如何处置，那些误入者呢？”
面罩人道：“先与沟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坏。”
林笑轻笑道：“听起来，像是血的教训。”
“所以，通过沟通，我可以请求得到最基本的善待吗？”
面罩人道：“当然，我们是文明之地。”
见识过充电转轮场，林笑可不会天真相信。
他似戏谑道：“文明之地，最擅长的，就是如何掩饰野蛮行径。”
面罩人道：“阁下似乎，对我们有些不满。”
“若是因为之前将阁下带回基地的方式，我们可以道歉。”
“那时，我们并不知阁下是误入者。”
林笑摇头道：“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你们，只有你。”
“若我面对的，是一个团体，或许我会相信你所谓的文明。”
“但当我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单独个体时，无论它是否出自文明体系，都不意味着，它一定会遵守文明。”
面罩人道：“阁下的意思是？”
林笑直言道：“对话至今，我并未从你身上，感受到任何……道德感。”
“你想打什么主意，就直说吧。”
他在试探，所谓误入者，于对方而言，是多大份量。
光幕中，面罩人陷入沉默。
林笑也不急，悠哉撑坐。
片刻后，面罩人道：“阁下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感到忧虑与恐慌。”
林笑略显讶然道：“没有呀，我很忧虑呢，一开始便表示，很担心你们将我送往销毁。”
面罩人道：“这可不像一个生死被他人掌控的人，该有的反应。”
林笑只轻呵一笑，不作回应。
面罩人似又观察了他一阵，才缓缓道：“诚如阁下所言，我的确……有些私下想法。”
“我想，与阁下合作。”
林笑冷呵一声，移开目光，看往别处，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面罩人沉默片刻，伸手徐徐摘下面罩。
林笑目光移回，见对方一头赤红长发，其貌清秀，带一对灰莹双瞳。
“阁下是否有兴趣，与我做一笔交易？”
其声沉稳温婉，暗隐自信，又不显高傲，却是位稳重女子。
林笑腰微一直，伸手作请道：“继续。”
红发女子道：“我可以为阁下，提供我们这里的合法身份，相应的，阁下能回馈我一些回报。”
林笑问道：“我要做这笔交易的理由是什么？”
红发女子道：“面对误入者，按例，我们有两种处理方案。”
“一是驱逐，二是吸纳。”
“会选择驱逐的，往往是一些危害性极大，且无法沟通的域外存在。”
“这也是我戴上护罩与阁下异地沟通的原因。”
“有些存在，仅仅看一眼，就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我不得不谨慎。”
林笑点头表示理解。
红发女子继续道：“现在，我基本能确定，阁下并非属于这一类存在，是可以被吸纳的。”
“按常规流程，我会将发现阁下的信息上报，然后由上边来人，与阁下展开接触，视情况选择带走阁下与否。”
林笑只默默作听，不急不躁。
红发女子见他不发问，只好继续道：“评估高的话，阁下会被带走，或许能得到不错的优待。若评估较低，其结果，想必阁下也不必我多说。”
“但我想提醒的是，纵使获得较高评估，明面上得享各种优厚，实则仍存在重重限制，并且受到严密监控。”
“直至彻底确认，阁下完全无危害为止。”
“但基本上，只要阁下在这里存在一日，监控都不会撤销。”
“必要之时，自然……也会物尽其用。”
“至于能否离开，就看阁下的本事。”
她停顿了会儿，见林笑仍反应平平，便道：“若阁下对此不会感到介意的话，可以当我从未说过。我公事公办，将阁下的信息上报。“
林笑略作沉吟，始道：“为何，你会觉得，我值得交易？”
“将我通报上去，你该也能得到相应的表彰与奖励。”
“你凭什么认为，我给你的回报，能大过那些奖励呢？”
红发女子低头沉默片刻，旋即目光灼灼盯着林笑，道：“盖因阁下所用语种，乃修仙侧文明所流通语系。”
“修仙的手段，正是我所渴求的。”
林笑了然，却微微一叹，道：“很遗憾的告诉你，我并非什么修仙者，也不会什么仙家手段。”
“但你若对算命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切上一卦。”
他粲然一笑。
红发女子却是看得一怔。
那张笑脸，怪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