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娜美躺在地上，深呼吸几口，艰难地翻身。
    看着梁霄的身影，她难以置信。
    当时山城有一支国际考察团由黛西带队，她也在其中。
    她见过一个叫梁霄的少年，将一个叫陈蔓的漂亮姑娘塞进一个红色垃圾桶，当时只觉得这男人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后来了解到这男人在激活命格几天之后就到达丁级，吃惊之余脑海中大概勾勒出一个形象——少年天才，目中无人，毫无礼节。
    如今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梁霄，她天蓝色的眼睛看着，看着，仔细端详着。
    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当初那个男孩，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世界的修行什么时候那么容易了？
    同伴挤过人群把小泽娜美扶起，在她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滑动了一下，上面显示——三处肋骨骨折，左侧小腿骨裂，盆骨骨裂，腹腔内出血。
    “娜美，你需要去医院。”同伴低声对小泽娜美说。
    “现在的医院哪有医生？现场帮我固定。”小泽娜美深吸一口气，“我小看吞狼蛛了。”
    “你不是小看了食人种，而是高估了勇气的力量。”同伴从背包里拿出绷带，他说得很客气，如果是萧雨彤那种毒舌的姑娘，估计会用“中二”两个字来总结小泽娜美的举动。
    大门那里一阵骚动，第一批人从通道冲了出去，争先恐后地涌上飞机。
    那里传来大夏人的大吼：“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三百九十个，最后十个，准备关门！”
    然后外面隐隐传来喊声：“大夏海岸巡防队周柯，今日击杀魔物17只，将142人从城市护送到达机场，途中救助民众24人！十人一批，依次诚心参拜，完成后上飞机！”
    十几秒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这人参拜时心不诚，让他给我滚出机场！”
    然后就是一个东洋男人的惨叫：“我很诚心！我真的很诚心！再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拜！”
    “嘭”一声关门声，他似乎被关上了什么车。
    紧接着，机场那里传来蹩脚的日语：“别以为你们那些嘀咕我听不见！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心诚不诚!大灾降临，北美人没管你们，澳洲也没管你们，我们大夏只是在撤离我们自己企业和员工时捎上了你们,大夏完全可以不救你们，你们那点劳动力对大夏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一个个都给我排好队，怎么拜亲爹亲妈，就怎么拜我们的战士！”
    “后面那个谁，在嘀咕什么？把他也给我拖走！”
    下面又是传来一阵惨叫。
    所有人瑟瑟发抖，他们不知道大夏人是如何看出来诚不诚心，但一个个从里到外虔诚无比。
    他们想明白了，这不是在拜大夏人，而是在拜自己未来的人生。
    刚开始周柯站在神坛上，看着一个个东洋人跪在自己面前还局促不已，一分钟后也就慢慢习惯了。
    “就当是替我太爷来东洋造了座神社，这样一想豁然开朗！”周柯心中想着，于是昂首挺胸。
    小泽娜美包扎完毕，被搀扶着走到玻璃边，看着外面的场景，她忽然有种错觉——这些曾经被现代科技武装到牙齿的人类，在此刻和那些披着兽皮参拜祭祀的上古先民没有任何区别。
    身边的同伴好像在自言自语：“他们不要钱，只要人……娜美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想要一些人去进行实验？我想你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师尊。”
    “师尊……已经失联了。”小泽娜美低声，两个同伴稍稍愣神。
    “有能力离开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么？”同伴狠狠捶打面前的栏杆，背后的人潮并没有搭理曾经守护他们的三个人，人们扎堆往前走，希望自己可以是踏上飞机的那个幸运儿。
    三个人只能木然看着这些同胞，小泽娜美忽然觉得这些人并不是披着兽皮的先民，在死亡面前，现代人，远古人，牛马，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她觉得自己的同伴真笨啊，大夏哪里是不要钱，只要人。
    没有国度的庇护，这些东洋人去到大夏，他们能保住他们的财产么？
    她低头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法拉利·阿涅利·黛西发送信息，阐述这里的情况，问她知不知道梁霄想做什么。
    “那些烟，好在在渗入被参拜者的皮肤，这是什么能力？吸收生命？”东洋的超凡者很快发现了焚香的秘密。
    “似乎是的。”另一个超凡者低语，“需要阻止他们么？”
    “用什么阻止？”小泽娜美捂着胸口翻腾的气血，“机场上全是他们的超凡者，现在航站楼里那个人能轻易地绞杀狼蛛……”
    她说着回头看向高台，却发现高台上的梁霄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小泽娜美。”她忽然又听见梁霄的声音，猛地转身扯到了伤口，一阵剧痛袭心。
    她看见梁霄站在自己身后，又身边经过的人潮不知何时都盯着自己的方向。
    这说明梁霄是走过来的，否则就算梁霄的气息他们感觉不到，但那么多人齐刷刷地回头他们总能察觉到吧？
    慢悠悠地走过来，却躲过了三个超凡者的感知，小泽娜美心中发凉，他听说老师到达甲级时曾经说过——原来我们所谓的巅峰只是开始，到达这一步方可与天地沟通，可将气息融入天地，于是旁人背对于你，近在咫尺不可觉察。
    现在梁霄展现的能力，仿佛就是那种境界。
    “别紧张，我们见过。”梁霄站在她的身后，低头看着这个女孩，“黛西说，你是她的朋友。”
    这句话一出来，小泽娜美就知道黛西把自己和她的对话告诉了梁霄。
    “秋田先生也是我的朋友。”梁霄说话慢悠悠的，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可以让你的同伴带你去下面的医疗车，天策府会为你们提供免费食物，治疗，如果你们有亲人在这里，可以提前上飞机，我们尊重每一个还坚守在这里的战士。”
    梁霄喜欢骗异国他乡的小姑娘，但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在注定覆灭的结局面前，每一个选择留下的战士确实令人信服。
    小泽娜美捂着自己的伤口，看着梁霄，他不知道梁霄想做什么。
    梁霄转过身，背对小泽娜美，面对所有人低语：“西伯利亚的风很冷，十一月的大夏沿海，海风也不会太小。”
    “他们或许会待在棉布帐篷里，或许会有一片集中的安置区，条件应该不会太好。”
    “但是再冷，也冷不过冰冷的海底。”
    “条件再差，也差不过被鲨鱼啃食尸体。”
    这些话很轻，是说给三个超凡者战士听的，然后他拔高声调：“我身后的三位，是你们自己的战士，他们明明能离开却在这里守护着你们，为什么没有人对他们说一声谢谢？！”
    小泽娜美愣住，他看着梁霄的背影，仿佛凄风苦雨的末日中，最后一尊通天彻地的神像。
    他不是来趁火打劫的么？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下一秒，梁霄声音放高：“李长戈，送三位战士上神坛，受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