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后海。
    残阳落幕，把整个湖面镀上金黄，风自然也就清冷了些许。
    古老的城墙，悠然的湖水，摩肩接踵的游人，还有湖边酒吧开始点亮的灯光，驻唱歌手调试着吉他与歌声。
    时光随着追梦人手中的琴弦起伏，被钟声震碎震碎，顺着路边烟圈飘走，
    趁着还有那么一丝丝天光，游人在鼓楼前哼着赵雷的歌，等待着歌声里那辆107路公交车穿越现实与他们擦身而过。
    好像自己就是故事里那个抱着吉他，靠着电车车窗的少年。
    好像走在这里，想起了十八岁时那个魂牵梦萦的姑娘。
    或许，你都忘了那个姑娘到底长什么样，你缅怀的，只是十八岁的自己。
    一个文艺青年在马路对面站了很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头拿起自己的手机，找到通讯录里一直思念，却没有聊天记录的那个人。
    “同学。”忽然，一个女孩清亮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青年浑身一颤，那一刻他隐隐感觉是她出现了。
    回头，他看见了一张比梦中那个女孩更漂亮的脸。
    那么精致的五官，那么白皙光滑的皮肤，女孩的一双眼微微弯起，她笑得很好看，只是眼神没那么纯粹。
    似乎有些担忧，有些哀伤。
    “可以帮我们拍张照么？”萧雨彤伸手，把一台华为折叠屏递到这个文艺青年手里。
    然后拉着梁霄走到路牌下，抓起梁霄的双臂帮这个直男摆了个pose，然后自己纵身一跃跳到梁霄的背上，笑着看向镜头。
    咔嚓一声电子声响，照片定格了时间。
    “谢谢啦。”萧雨彤拿回了手机，文艺青年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像是个工具人，连搭讪的机会都没有。
    愣了几秒他才猛地回头想多看萧雨彤一眼，但是人海茫茫哪儿还有她的身影？
    萧雨彤的手机发出嗡嗡嗡声响。
    微信用户“今宵飘雪”发来一条语音：姐姐，前面左边路口，有糖葫芦！
    “走，去给苏雪买糖葫芦！”萧雨彤兴奋地拉着梁霄穿越人群。
    这是他们在燕都的第三天，千牛卫帮他们预约了所有的门票，安排了所有的行程。
    林苏雪总是通过微信和萧雨彤聊天，而梁霄现在愈发显得只是个载体工具。
    “苏雪你要不找个没人的地方出来拍个照吧，别光想着吃。”梁霄忍不住建议妹妹，她居然让萧雨彤买了三盒糖葫芦，吃不完的放在冰箱里。
    “拍照？”林苏雪叼着糖葫芦，嘴角粘着糖浆，含糊不清地问，“晚点吧，半夜三四点的时候，我找件白裙子飘在钟鼓楼上面挂个白绫，哥哥你帮我拍个照。”
    “算了，你这个打卡方式过于超前。”梁霄心中忐忑。
    在卖唱歌手的吉他伴奏下，他们混在人群里在后海酒吧随波逐流。
    梁霄记得大二的时候，他们约好了，毕业工作后，拿到第一笔年终奖要一起来一趟燕都。
    只是没想到，还没毕业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更没想到，三天前他们刚刚联手炸了洛杉矶。
    他们相视一笑，只觉得这一刻的安宁才是奢侈。
    人们羡慕地看着梁霄，觉得这个黝黑的小伙子真是走了狗运，身边的姑娘白到发光。
    “他们不会生个斑马吧？”有人在心中暗暗腹诽。
    有人在刷着视频，现在大夏的短视频完全被洛杉矶占领。
    三天了，城市还是燃烧着熊熊火焰，三天了，城市里只找到寥寥两三个活人。
    被找到的时候，他们的皮肤被烧焦，他们呢喃着“丧尸”“丧尸”，然后在皮肤溃烂的痛苦中死去。
    满大街都是断壁残垣和焦黑的，四分五裂的尸体，直播画面看得令人作呕。
    人们一边说着“逝者安息”，一边心中想着——自己会不会遭受这种飞来横祸。
    这几天全大夏的经济倒是猛涨，人们似乎是看开了生死，不攒钱了，花了再说！
    既然生死不可控，那么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趁着自己还活着，把想买的那件衣服买了，去买那辆一直想买的车。
    梁霄找了个酒吧去拿了两杯鸡尾酒，回到窗边座位的时候，萧雨彤把自己的手机推到了他的面前。
    手机里播放着一段偷拍画面。
    画面里，一个着名的网红压低了声音对屏幕中：“兄弟们，有懂太极拳的么？帮我看看我家邻居这段太极拳正不正经？”
    然后，黑暗中，一个穿着苍白练功服的老人身体舒展，双手仿佛游龙画凤。
    【嗯，这老头太极拳行云流水，有点功底。】
    【不过有些地方不太对，比如那招野马分鬃停留时间不够久，显然腿上力量不足。】
    【楼上你确定么？】
    【废话，我苦学太极三十载！】
    【可是资料显示你29岁，你家的胎教是太极？】
    随着弹幕字符飘过，画面里狂风骤起。
    黄叶被狂风席卷落下，在老人身边形成一股龙卷风，托着老人缓缓上升。
    是的，老人飘了起来，他在龙卷风中缓缓旋转。
    【？？？】
    【？？？】
    【我再确定下，直播的时候不能加粒子特效吧？】
    【老婆，出来看神仙！】
    弹幕瞬间挤满了整个屏幕，直到老人最后一招收势结束了整套拳，漫天落叶刹那静止。
    下一秒，一股股莫名的风将落叶向四面八方吹动。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哪怕是从树梢落下，在打完这套拳的一刻也回到树梢。
    只有地上灰尘隐隐组成太极阴阳两鱼的形状，风一吹，散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仔细一看，连那穿白色练功服的老人也一同不见。
    下一秒，视频画面被白影遮挡，老人的声音在画面里响起。
    “小友，偷学秘法可是江湖大忌。”说完，整个直播就此掐断。
    梁霄注意了一下，直播间最后的在线人数是人，不算少，肯定有人会录屏发出来。
    “梁总监察的面子真大，大夏现在就开始执行你的计划了。”这几天中午安排午睡的时候，梁霄不断出去开会，萧雨彤已经猜到了他在执行什么大计划。
    她说完默默地把手机拿了回来，“恭喜啊，你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改变世界。”
    “我只是想给大家的人生增长点动力。”梁霄举起酒杯，嘴角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样的环境下，我们也可以偶尔展露一些自己的本事了。”
    “这样的环境下，那些犯人也会相信有人能直接读取他们的记忆吧？”
    “为了立功表现，他们会老老实实说实话的。”
    “审讯的最高境界，就是当我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的心理防线就彻底崩溃。”
    萧雨彤愕然，她以为自己很了解梁霄，但她还是低估了这家伙。
    到了现在这一步，他还在经营他的不平庙。
    萧雨彤忽然想起来，梁霄的梦想好像不是改变世界。
    他想做的，是为枉者发声，扶弱者前行吧？
    人间若有不平事，何须午夜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