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把月欺霜推到一边，左手拿过面前的话筒，想了想：“各位长官，我想问一下，大家为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是为了什么？”
    “你说为什么，命格升级，是史上第一次；命格融合，是史上第一次；我想x代表着未知，可能通天彻地，也可能泯然众人。”赤甲在摄像头前，声音依旧平静，“梁霄，如果你走得顺畅，你注定成为大夏历史上一位伟大的战士，你的名字将会镌刻在大夏的丰碑之上！”
    梁霄听了，点点头，然后问：“可是我为什么要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
    “因为你的天赋。”有人说。
    月欺霜低着头笑了笑，不说话，别人不知道梁霄的性格，她还不知道么？他们是一类人。
    他的内心里希望自己为全人类去奋战么？
    不会的，他们只会为自己想做的事拼命，比如梁霄一直在抽空做公益普法视频，他有善心，但你让他大义凛然地去牺牲自己，他不想做。
    梁霄直接往椅背上一靠，“有天赋就要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么？就像是《蜘蛛侠》里说得那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有什么不对么？”山东节度使问。
    “我家打官司打到穷困潦倒的时候，我爹没钱治腿，我没钱付学费的时候，各位有没有站出来对有钱人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梁霄看着屏幕上的所有人问。
    现场鸦雀无声,屏幕上有人轻叹一声，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微笑等着梁霄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觉得有钱人应该拿出钱来给我们家治病，他们凭天赋，凭辛苦赚的钱，凭什么给我花？”梁霄顿了顿，“同样，我的天赋，凭什么用来保护他们？”
    他侧过身，直接从后面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这次终于可以喝上正常的可乐了。
    他打开，碳酸饮料发出呲地一声响，灌下，冰爽的气息冲遍了全身。
    “我知道各位想把我换过去，给我资源，让我努力训练成为最快的那把尖刀！我也佩服各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梁霄说着说着，甚至打了个嗝，“可是我不痛快啊！梁霄一无是处的时候，世界告诉我要认命，我有能力的时候，世界告诉我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维护和平？”
    说着说着，梁霄的双手承载桌上，看着屏幕上的众人：“凭什么？世界不欠我，我也不欠这个世界啊！没哪条律法规定天赋超绝的家伙一定就要舍生忘死吧？”
    “我梁霄，一欠父母一条生命。”
    “二欠幻墟里一缕香魂舍命相救。”
    “三欠李长戈孤军深入。”
    “四欠月欺霜一个决定。”
    “当然，如果你们坚持认为把我从幻墟里救出来是我欠天策府的。”
    “那么我能不能理解为对付食人种是我们天策府的职责，凡人落入幻墟就是天策府的失职！毕竟我们拿的工资是由大夏下发，是千千万万人劳作上缴的税收。”
    梁霄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月欺霜脸上也有些发红，一个幻墟存在很久了没发现，虽然有巡查队人数不够，资金有限，山城地理环境复杂等等因素，但天策府也不能舔着脸说你掉进幻墟就是算你倒霉！
    可这个二十岁的家伙还在继续说：“就像是如果危险路段没有警示牌的话，我掉入窨井盖，然后被工作人员救出。”
    “那么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我应该给那位工作人员送上锦旗，感谢他的救助，这是我作为人的道义。”
    “但与此同时，我也可以选择起诉市政，这是我作为公民的权利！”
    他环顾全场，似乎每个人都有话要说，但每个人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梁霄想得很明白，自己从小遇到的厄运只是合同上的漏洞，他没法怨天尤人，于是努力学习，好好打工赚生活费和医药费。只有林苏雪那种，惨死还被世人污蔑，那才叫世界欠她的。
    赤甲刚想说话，月欺霜已经开口：“队长，世界亏欠过一些人，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大度。”
    这句话，算是把赤甲想说的都堵上了。
    “自天策府成立以来，我一直把自己当做军伍中的一员来要求自己。”有节度使拧着眉头说。
    “如果我在军伍，我一定服从命令！”梁霄耸肩，“但天策府真的不是军伍。”
    “当然我们可以参考军伍的要求来制定规章制度，但对于天策府来说也只能制定规章制度。”
    “就像是公司规章，我可以违反，你们可以减薪，我也可以选择反对或者离职。”
    “你们可以剥夺我在这个公司所获得的身份，地位，但是不能限制我选择的自由。”
    梁霄一口气把可乐喝干，然后抓过摄像头，把摄像头对准自己和月欺霜：“现在，我主张留在山城，留在我的家乡，我选择和李长戈，月欺霜一起重新建设我的家乡，重新让我的家乡变得安全！”
    “我要去保护那些真正需要我的人，他们无处申冤，他们抬头看不见朗朗青天！”
    “我想，如果未来某一天我成长到一定程度，我会像是守在这座城市里某个庙宇的小神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对我诉说他们的悲恸与委屈，然后我去撕开他们头顶的黑幕。”
    “这个梦想不大，但我觉得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一种伟大，对吧？”
    节度使面面相觑，是的，天策府不是军伍。
    但他们作为战士，把自己当做一个军伍，长久以来也没人提出过反对。
    偏偏今天遇到了个杠精……
    一个，被律法伤害过的杠精！
    “既然梁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我相信月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赤甲开口了，似乎没什么犹豫，“虽然梁霄没有来到金吾卫，但是天策府还是有自己的道义，新的共振机三天内会送到山城，梁霄你要查的案件我还是会动用人手帮你去查，给我三天时间，我把天策府能查到的线索给你，你是讲律法的，让我来看看你的本事。”
    “谢谢！”梁霄起身，对着屏幕鞠躬。
    他发现赤甲很大度，一般上位者听到梁霄这样的言论，早已勃然大怒。
    但他似乎很擅长接受那些不同的思想。
    赤甲头盔下的脸看不出悲喜，声音依旧沉稳：“这一切并不源自世界对你的亏欠，而是来源于你的天赋，如果你没有x级的天赋，凭你这段话，你可能永远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府兵。”
    “当然，我知道，你也正是知道自己有了和我们谈条件的资本才敢在这里拍桌子。”
    面具下，赤甲深邃的眼看着梁霄，好像能直接看透梁霄的内心。
    梁霄也是个敞亮人，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赤甲说的是对的。
    屏幕前的赤甲看见梁霄坦荡的反应，身体向后一靠，他思索了三秒继续说：“你还可以提一个条件，比如，要点钱，比如，要点训练资源。”
    “我需要有人暗中保护我的父母。”梁霄语气郑重。
    “就这一个要求？”赤甲问。
    “我的天赋摆在这里，你们肯定不会浪费的，就算我不要求你们也会想方设法塞过来。”梁霄耸肩，“我家庭的冤屈你们也知道，李长戈已经帮我踏出第一步了，后面只是顺水推舟。”
    赤甲微微一笑，梁霄果然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很轻松：“梁霄，你可能看过很多小说，电视剧，觉得一个超凡者组成的部门应该无所不能，但是现实和你想象的有所差距。这个世界甚至还没法判断食人种将给世界带来到底多大的危机，我们天策府的秩序，金融，人才构建和战斗体系都还在建设之中。”
    “我相信未来你会成为天策府重要的一员。”
    “但是梁霄，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我们只能尽自己全力，才能让他变得稍稍看起来公平那么一点点。”
    “我看见你在努力，我们也在努力，无论掉进幻墟的是亿万富翁还是乞丐，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救援任务，这方面来说，我们恪守着公平。”
    “其实你知道，就算人类世界的律法真正到达了完美。”
    “但是人和人还是有基因上的差距，有些人天生聪明，有些人基因里带着遗传疾病，不公是天生的。”
    “我想天策府的存在，只能把一些危险在暗处扑灭，让人们能够安安心心地工作生活。”
    “如果你最终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我敬佩你。”
    “如果你最终获得幸福快乐，我也祝福你。”
    “那么今天关于你的议题就到这里。”
    “不管会不会铸就伟大，希望你别浪费自己的天赋！”
    啪嗒一声，面前的屏幕暗了，梁霄和月欺霜被请出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会议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