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人装腔作势的样子，原本担心刘轩会头疼的赵敏也是心急。
    她太想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了，没有人知道。
    可现在居然阴差阳错之下，遇到一个亲眼见证之人，赵敏内心急切，睚眦欲裂，一个起身，大声说道：“快说！”
    那人也是被赵敏突如其来的凶相所吓到。
    突然的气势压得那人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刘轩心有所感，这少年说的话，怕是自己那晚之后失忆的关键信息。
    他轻轻拍了拍赵敏的后背，示意她坐下，慢慢来。
    赵敏气势收回，那少年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有病啊！急什么！”
    刘轩无奈，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放在桌子上。
    “不好意思，拙荆有一名哥哥，就是在那晚金谷关内失踪了，所以有些急切，兄弟在这里向你赔罪。若是能告知当晚发生的事情，在下另有百两银子相赠。”
    那少年眼睛一亮，这都许诺了白银百两，也不好过多说什么，收起银子，继续说了起来。
    “你猜怎么着，子时一半刚过，从金谷关上窜出几百白袍将军，也就是那白马从义！可想而知，是被辽人埋伏了，百人都千人，大战一触即发。那可是打得天昏地暗啊。白马义从中有一个面带恶魔面具，想来是统领什么的，身受重伤，白马义从为了掩护那人撤退，就在这时，那些义从仿佛神灵在世一般，都爆出了耀眼的白光，还带着巨大的轰隆声。虽然相距百米，但我都差点被震晕了，神灵之威，可恐可怕啊。”
    赵敏听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一双杏眼盯着刘轩，满眼的心疼。
    别人不知道那轰响是什么，以为是天神之怒，但赵敏怎会不知。
    结合这人的话，已经能猜到当时的经过。
    刘轩抬头轻叹一声，叫来宋慈，给与那少年百两银子，起身便往楼上走去。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赵敏见刘轩起身就走，立马跟了上去。
    可还没跟到身边，就见前边的刘轩，脚步虚浮，踉跄地倒在了地上。
    “刘轩！”
    “少爷！”
    前堂一片混乱。
    “死人啦。”
    “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和他在聊天。真和我没关系啊。”
    掌柜张三一看，就知道，刘公子旧疾发作，立马叫人扶到房间里。
    “快快快，扶公子上楼。”
    赵敏感激地看了一眼张三。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刘轩扶到床上，宋慈左手摁在刘轩的手腕上，闭目沉思。
    “奇怪，脉象正常，毫无气血郁结之迹象。”
    说着，他趴在刘轩的胸前，用耳朵仔细听着刘轩的心跳。
    “心跳稳定，且气力十足，没有乱脉的原因。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宋慈起身，皱着眉头，看着刘轩。
    而一旁的赵敏可不似那么淡定，看宋慈没有办法，立马上前，掰开刘轩的嘴，开始人工呼吸，呼了几口，又双手交叠，摁压心口。
    一套心肺复苏下来，赵敏已经是满头大汗。
    当然，更多的是心急冒汗。
    “宋叔，这是怎么了？”
    赵敏焦急地问道，语气满是哽咽。
    宋慈摇了摇头，说道：“很奇怪，少爷并没有异样，也没有前段时间的头疼，好像是单纯的睡着了。”
    而反观刘轩这边，他自从昏倒之后，自己的神识仿佛脱离了肉体一般，眼前景物快速转移。
    就像当初做梦梦到他母亲时一样。
    当然这些他并没有记忆。
    神识飘在空中，看见自己被张三让人抬到床上，也看见了赵敏满脸焦急，就在他想要呼唤爱人的时候，眼前场景开始快速后退，就像倒放的电影一般。
    回到前堂，回到军营，回到大朗村，回到了金谷关。
    刘轩感觉自己仍旧漂浮在空中，但惊讶的是，他看见另一个自己躲在金谷关外的丛林当中，身后还有一人。
    他口中喃喃道：“蒋政？”
    当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遭到了重击一般，剧烈的撕裂起来。
    “好痛。”
    但刘轩并没有其余动作，仿佛身体被定格了一般。
    他半脸煞白，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出来。
    这是下边传来一道声音。
    “元帅，请带上面具。”
    而另一个刘轩顺手接过。
    “别去！不能去！你们会死的！”
    空中的刘轩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但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历史再一次在刘轩眼前重演。
    白马义从跟着刘轩冲进金谷关，被韩德让包围，最后五百义从舍身护主，自爆以求刘轩的撤离。
    “不！不要！”
    神识刘轩内心呐喊，依旧没有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最终尘埃落定，金谷关内，血流成河，断肢残臂到处都是，韩德让身死，寥寥无几的辽兵逃的逃，死的死。
    最为惨烈的是，场上没有一句白马义从的尸体，仿佛他们没有存在过一样。
    只留有片片稀碎的白色布条，从空中慢慢飘落。
    痛，从心口慢慢弥漫至全身，痛得刘轩嘴唇干裂，四肢发麻，一股怨气从刘轩的神识内散发出来。
    “蒋政，张翔，秦霜，是你们吗？”
    几百道光点慢慢汇聚成型，跪倒在刘轩面前。
    正是五百白马义从。
    “元帅，如今，还能见您一面，属下心满意足，是时候带着弟兄们回到原本属于我们的地方。”
    一道虚化的声音说道，仔细观望，正是蒋政。
    “元帅，莫要为我们悲伤，是你再一次带我们回到这个世界，再一次重新保卫了我们珍视的人，我们没有不甘。”
    张翔双手抱拳，交叉在自己的胸口，慢慢说道。
    而秦霜只是对着刘轩笑了笑，开口唱了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身后几百人，也跟着唱了起来。
    无衣之乐响彻整片天地。
    伴随着歌声，五百光点慢慢消失。
    “来世，我们还要伴随元帅左右。”
    此时的刘轩闭着双眼，眼泪已经干涸。
    “还好，还好他们没有不甘，没有对我失望。”
    刘轩心境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一道阳光在黑暗之中照射在了他面前。
    他踏入光圈中，一瞬间，神识回到了身体里。
    刘轩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回来，赵敏和宋慈呆呆地看着自己。
    转眼，赵敏扑入刘轩的怀中。
    “呜呜呜，我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不管了。”
    赵敏的声音有些嘶哑，分明就是刚才哭得太久了。
    “哭什么，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刘轩眼含温柔，轻轻拍打着赵敏的后背，不停地安慰着。
    宋慈看着眼前的少爷，总觉得和刚才昏迷前有所不一样。
    他疑惑地开口问道：“凡检验疑难尸首，如刃物所伤通过者？”
    刘轩含笑，淡淡地回道：“须看内外疮口，大处为行刃出，小处为通过处。”
    “哈哈哈哈哈！少爷，你回来了！”
    这段话是出自《洗冤集录》，刘轩当初可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背上的。
    看着眼前笑意吟吟的爷孙俩，赵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可久思之下，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从刘轩怀里起来，看着刘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记得，我的枪叫什么？”
    赵敏没有事事都告诉给刘轩，毕竟自己的长枪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用了。
    “梨花枪。”
    “你真都记起来了？”
    赵敏捂着自己的小嘴，瞪大了双眼，眼眸中闪动着流光。
    “嗯。”
    “太好了！小轩子！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