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江风掺了来江边散心的人掉落的情绪，许是悲伤的多，带着些凉意吹乱了徐漫妮的长发，徐漫妮不禁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快要凝固成冰块的气氛。张锦活动一下脸部肌肉，张了张嘴，说：“谢谢你！”
    徐漫妮没有吱声。
    “对不起！”张锦又说。
    徐漫妮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张锦，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像在婚礼上司仪说完交换戒指后穿着新郎服的张锦定定地看着新娘的眼神。徐漫妮有些愕然，怎么会想到这个画面？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跟全世界表达歉意的话竟然重叠？
    她想努力去回想上一次张锦说“对不起”的情景，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似乎崩裂，像被撕碎的纸片撒向空中般在她脑海里翻腾，她竟拾不起一片。许久，她骗自己，或许张锦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于是她立马说到：“不要这样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
    张锦忽地把徐漫妮拉进怀里，紧紧地扣住她。
    徐漫妮贪婪地吸着从张锦身体上传过来的温度，真暖和啊，她一点不想再松开。徐漫妮闭上眼，眼角偷偷滑出一滴泪。
    月亮不知何时探出了头，在江面上洒下一片清辉。
    这天，刚进办公室，张锦才把手机放办公桌上，便听到信息提示音，他滑亮手机屏幕，是朱颖慧发来的语音消息，于是点了播放，去拿桌子另一端的水杯。
    “张哥，早，最近还好吗？利州的天气怎么样？”简短的问候。
    顺着她的话音，张锦扭头看了看玻璃窗外晴朗的天空。等他回头，手机已经息屏，他拿着杯子走向茶水间。
    办公区新增了不少新面孔，为配合业务线的全面铺展，人力部招了不少新人。张锦这段时间在公司里深入简出，这些新人基本上都不认识他，也没有了各种刻意讨好的招呼，一路安静地走到了茶水间。人在清冷的环境中会格外敏感，热水从制水机流进张锦的水杯，蒸腾的热气在接水口的玻璃上氲出一片模糊，张锦盯着那片覆满水汽的玻璃陡然想起朱颖慧的问候，觉得哪里怪怪的。朱颖慧跟他说话一向不客气，有事说事，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体贴入微地问起天气？用朱颖慧的话说，天气是老天爷的脸，老天爷是谁？那是摸不得亲不得，只能恭敬顺从着的。
    他迈开大步返回办公室，关上门，回复了一条信息：
    我很好，天气很好。你怎么了？
    还没等到回复，张锦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慧慧，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话筒里传来一声娇媚的噗嗤一笑：“听到张哥这么关心我，天大的事都不是事了。”
    张锦自动屏蔽语气里撩人的情愫只抓重点：“是不是生意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帮忙你尽管说！”
    “没，生意上没问题，丽江在旅行界的人气还是出圈的，年青人多，消费力足，一直以来都不错。经营到现在，都不用怎么操心了。”
    张锦呼出一口气：“那就是数钱数累了！”
    话筒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刚起床，朱颖慧的声调低了点，说：“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心里慌慌的。”
    “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除了自己的身体，一切都是浮云。做个全面体检，不然这心不落地。”
    “好，就为让张哥放心，我也一定去好好检查。刚刚看了会儿财经新闻，这几年天启发展的真不错，比我离开那年，营销规模已经增长了五六倍，体量够大！”
    张锦摸了摸水杯，还是有点烫，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叶，有一片叶子在杯中打着旋，他吹了一口气要把它吹下去，那叶子顺着气流俯冲了一下又缓缓地飘上来，他也缓缓地说：“是啊，公司目前来看经营不错，徐董事长在位时把调子定得准，方向把握得好，抓住了红种，一路向上。随着国内生活水平在提高，对住房改善的强力需求在增长，国家发展经济的目标扶持，预计未来几年形势会更好，而天启进军大城市项目已经落地，马上进入实质开发阶段，未来市值不可估量啊。”
    张锦话没说完，朱颖慧就开始笑，张锦也不理会她，宏伟目标一股脑说完，朱颖慧说：“张哥，对我还说这官话啊，你酸不？这不算内幕吧，我可买了不少天启的股票，也是投资人呢。”
    张锦也笑了：“呵呵，这不算是，这都是公司公开的消息。且不看股票走势，单从行业发展来讲，地产还要火一些年，大势没问题。”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好歹也为天启贡献了青春，现在怎么着也得借着它的势存些养老钱。呃，那个......杜天明还是以前那样？”
    张锦眼里闪过一丝怨愤，语气上轻描淡写地说：“人家是董事长，说什么都是应该，揽权更是当仁不让。现在的领导层里，徐董那时候的人多数都被迫离开或是靠边站了，他提拔了很多新人，一代君子一朝臣哪。”
    “那威胁到你没？”朱颖慧的语气明显紧张了一下。
    张锦听得出她的关心是真诚的，心里感动了一下，啜了一小口茶水，说：“那倒没，我也尽可能保持低调不去招惹他。你放心吧，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对他还有了解的，我会防备的。”
    “嗯嗯，那就好，不过还是要保持警惕，杜天明后面有黑道的人，毕竟搞工程，遇到难事需要出面摆平，都是他来联系的。”
    张锦沉思着，想起那封被邮车带走的信表情凝重了许多，但还是宽慰着朱颖慧：“好。”
    朱颖慧也松了口气，一上午悬在她心头的忐忑渐渐散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瞎问问，说几句心里舒服多了。”
    “敢情我可以当医生了？聊聊天就能治疗你的病？”嘴巴上说着玩笑话，眉头依然紧紧皱成一座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