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驾驶着汽车，难得路上畅通无阻，速度却比往常慢了许多，一方面，折腾了整整一天，精神有些恍惚，另一方面，事情毫无进展，心中就像压着一块大石。车开到一半，他索性靠边停车，熄火关灯，将自己摁进黑暗和寂静里，或许思路才能变得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他有了主意，赶紧摸出手机，还好没有自动关机，仅剩下10%的电量，打一个电话绰绰有余。
“张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呢？”刘欣刚刚睡着，被打断清梦的感觉并不太好，看见是张锦来电，立马预感到了什么，果断接通电话。她今天去了一趟大理，行程排得很满，当天跑了个来回，忙的时候并没什么感觉，直到躺下的那一刻，腰酸背痛开始肆无忌惮。她一边闭眼说话，一边缓缓挪动身体，费了好大劲才靠上床头。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才从公司出来，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张锦那边突然卡顿，他单手捂嘴，极力控制住一个呼之欲出的哈欠，“就想问问你，从今天的盘面上，你看出什么问题没？”
“今天有点忙，抽空简单看了一下，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但是……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刘欣带着困意，也并不影响她的专业判断。
张锦跟刘欣想到一处了，可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山雨欲来风满楼，敌暗我明的感觉让人压抑，“明天开盘情况怎么样很难说，麻烦你帮我盯着点，以你的专业眼光，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恶意作空，再找找你的同行，了解一下，是不是有人在操控天启股价。”
张锦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思路，才意识到今天安排了一天的工作，仿佛都有了惯性，刘欣早已不是自己的下属，又转换语气道：“不好意思啊，欣欣，光顾着说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张哥，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客气这些嘛，另外，我还有个建议，你可以公司的名义致函交易所，查一下股东的变化情况，看看这方面有没有什么疑点，你放心，明天我没啥事，再从不同方向了解一下。”刘欣越说越来精神，已经坐直了身子，证券人满血复活。
张锦心中有了些许安慰，刘欣的话给他指明了方向，人也在不自觉中放松了很多。他慢慢靠向椅背，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如墨的夜色，问道：“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在做什么？”
“我在丽江开了个客栈，生意还不错，想着再在大理开个分店，这几天正在找合适的房子。”刘欣笑笑，刚才还是风云诡谲的股市，现在切换到老友之间的闲聊。
张锦叹了一口气，光是想想，都可以感受到那种安逸的生活，对刘欣表示实名羡慕，“你那才叫人生，还是做些简单的事好，轻松自在，没那么多的压力。”
刘欣哈哈大笑，前领导长吁短叹，还羡慕上自己，隔着屏幕，也能想象得出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恐怕比起在北京的时候过之而无不及，“不瞒你说，日子是要比你好过一丢丢，但是不努力也不行呀，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真以为就是蓝天白云、晒太阳发呆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随时欢迎过来度假。”
“好的，一定。”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张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回家的后半程，张锦精神头十足，车速也提高不少，一进家门，先给手机充上电，这才想起今天还没有询问徐锋的情况，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不知道徐漫妮睡了没有，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给徐漫妮发了个微信：睡了没？你爸怎么样了？
徐漫妮本就睡眠不好，现在这地方又不比家里，失眠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每晚她早早地上床，告诉自己要好好睡觉，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又滑开手机，让自己玩累了再睡，可是，现在连小视频都不抵用了，看不到两分钟，思绪就开始漫天飞舞了，索性把手机丢在一边，还嫌它太过聒噪。没人能体会她的心路历程，母亲早就不在了，现在父亲又这样，如果父亲真的去了，自己该怎么办？公司又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像李一青说的，自己需要一个男人陪在身边？她提醒自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可即便这样，她依然无法控制住思想，就像无法让自己安睡一样，周而复始，来回打转。
看到张锦的信息，徐漫妮的身体停止了辗转，烦闷的心情也瞬间解锁，屏幕的光亮照射出一张微笑的脸，她回复道：“很好，勿念。医生说后天检查一下身体，如果条件允许，计划下周二手术。”
按下发送键，她又想起好像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在利州过得好不好？工作是否顺利？点开对话框，下一刻又退了出来，想想这些话有点多余，又显得太过刻意，还不如什么都不问得好。
“好的，等确定下来，告诉我一声，我就过去。”
很快，张锦发来了第二条信息，是徐漫妮想要的答案，但好像又不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千言万语只汇成了“谢谢”两个字。
张锦这个点才跟自己联系，到底是因为忙到现在，还是多有不便，徐漫妮不得而知，但是不免脑补出各种情况，又给自己的失眠来了一针加强剂。
张锦看着手机屏幕，也没再发信息，目光呆滞，一动不动，身体很乏累，但精神上感觉不到困，脑子里很空洞，心中却似有千斤重。过了几分钟，他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盒烟来，很久没有吸了，上次在医院的时候，跟着钱前吸了一支后，就买了一盒备着，而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咔擦”一声，烟的一端被点燃，红红的火光上飘出淡淡的烟，张锦猛吸一口，一大截变为灰烬，又掉落在地上。
夜，变得无比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