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绿灯变黄，过了路口就是市人民医院了，张锦正要加点油门穿过去，不想前边的一辆小面的竟然停了，张锦急忙踩刹车，双手捶向方向盘，怒骂一声。
    苏倾城轻轻拉下张锦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间，柔声说：“一分钟。稳定情绪。我陪你一起面对。”
    张锦点点头。纵然苏倾城自身的气场给过张锦无数次安心，此时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安依然挥之不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徐漫妮的电话。
    “我马上到医院门口，你们具体在哪里。”
    听筒里分外安静，徐漫妮的声音久久才传过来：“要不你在门诊大楼前等我，我去接你。”
    “好。”
    盯着红灯变绿，张锦一边按喇叭一边松了刹车，前边的车慢悠悠的启动，张锦向右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越过了那辆他恨之入骨让他多等了一个红灯的小面的，侧头狠狠瞪了小面的一眼，疾驰而去。
    等他们赶到门诊楼前的时候，徐漫妮已经在等候了。
    “怎么样了？是不是在抢救？在几楼？”张锦一边着急的问一边继续往大楼里走去。
    徐漫妮站在原地，看着身后跟来的苏倾城，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大半夜的两人一起赶来，不用想都知道那代表了什么。徐漫妮不自觉的挺了挺脊背，面无表情的冲苏倾城点点头，转身叫住张锦：
    “张锦，先等一下。你……妈不在这里。”话在嘴里打转后，徐漫妮觉得此时妈的称呼还是不分彼此了好，至少刚刚她一遍遍地喊过了。
    “不在这里？那在哪里？”张锦回头，眼神里透漏出不耐烦。
    “我们从这边走。”徐漫妮说完顺着门诊大楼旁边的小道往医院深处走去。
    张锦急忙跟上：“到底怎么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锦，你别着急，妈这是突发状况，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徐漫妮没有吭声，张锦忍不住的继续问，但是话还没出口，徐漫妮拐向了左边昏暗的通道，通道很长，只有尽头处的光亮鞭长莫及的映着整条通道的黝黑，然而那一点光竟是三个白色大字：太平间。
    张锦心里一惊，脚步顿住，伸出手一把拉住徐漫妮急促的问：
    “什么意思徐漫妮，为什么要来这里？”
    “张锦，冷静。妈已经不在了。”
    “你胡说什么呢，妈生病了，应该在抢救，在我来到之前就要一直抢救抢救，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里，你有什么权利允许他们把我妈拉到这里？”
    徐漫妮没有理会他，轻轻拽下张锦拉着她的手，转身向昏暗的尽头走去。
    张锦待在原地，无法接受又一个还没尽孝的至亲离开。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还没让操劳一辈子的老人感受人前显贵的尊荣，还没让盼孙子的老太听一句稚嫩的“奶奶”。他总觉得来得及，所有的事情都慢慢在被自己掌控，他会一步步实现自己所有的愿望，他会让所有俯视过他的人对他仰视，让所有对他期许的亲人更加骄傲满足地说：看吧，我们家小锦就是一只凤凰。
    苏倾城从后面赶上来，即便看不清，她也知道此时张锦的眼眶里是蓄满泪水的，她想吻上他的眼角化掉一些他的悲痛，只是踮起脚尖还是差了一寸。苏倾城拉起张锦的手，轻轻掰开他握成拳头的手指，在他的掌心深深一吻。感受着张锦压在手臂上的力量弱了弱，苏倾城牵着他去追徐漫妮的身影。
    李素兰是突发脑出血，给徐漫妮打完电话就不行了，在救护车上停止了心跳，医生告知徐漫妮后便直接将救护车开到了太平间。
    “你是死者的家属？这些东西看一下签个字吧。”
    张锦的心绪已平静了不少，这已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只是却始终不敢看停在一旁搭着白色被单的推车。
    “人年龄大了，每年都需要做个体检，老年人生活节俭，年轻人应该主动点。年轻人总是嫌弃老人啰嗦，却不知道老人年龄大了需要人陪伴，一分一秒都会是生命的追赶啊……”值班医生絮絮的说着，张锦的眼里的红丝又浓了点。
    张锦办完手续走到推车旁，默默站着，徐漫妮和苏倾城在他后面谁也没有上前。许久，徐漫妮轻轻说：“妈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她走得很平静。”
    张锦闻言再也绷不住了，蹲下来趴在推车上，把头埋在雪白的床单里，肩膀不断抽动，低沉的呜咽声声不断。
    接连几天，徐漫妮都以儿媳的身份帮着张罗后事，毕竟是徐家亲家，社会上方方面面的人都来捧个场，排场上给足了张锦面子。李素兰活着时候没有一天风光的日子，死后得到了想象不到的悼念，这个农村老太也可瞑目了。特别是市领导的出现更是让张锦意外，即便很是低调，没有展示身份，只是和在场的徐锋聊了几句便离去，足以让张锦诚惶不已，而张锦的内疚感因这风光的葬礼也逐渐消失。
    徐漫妮是最累的，从开始到结束，她都一直脚不沾地忙前忙后。
    钱前不知是对张锦的义气，还是对徐漫妮的心疼，也一直跟着跑前跑后，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备好送过来。
    苏倾城第一天的时候早早就赶过来，张锦没有空照顾她，其他人更是把她当客人，在各处溜达一圈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便没再出现过。
    周浩和左楚茉也都过来帮忙。
    李素兰走得意外，老家的亲戚也都来不及通知，只有大姐张茹和二姐张楠匆忙赶来。徐漫妮安排钱前去接她们，谁知姐妹二人同一时间到了火车站，却是大姐到了新火车站，二姐到了老火车站。
    “漫妮，时间来不及了。不如我去接大姐，让二姐打车过来。我拍张图片给二姐发过去，方便她找。”
    徐漫妮看了看逐渐增多的宾客，只好点点头。
    钱前拿起手机随意一拍，给二姐张楠发了过去。
    张楠收到地址，点开图片，图片上弟妹徐漫妮正站在门口，一个有点面熟的女人在帮忙收拾，正是左楚茉，照片右边还有一个正离去的女人背影，张楠不认识，却分明是苏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