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殿在西南角的废墟里。
    如牧荑所料，废墟之上，一座虽旧却不算破的神殿依旧屹立在黑夜之中。
    这也是城中除开山旌阁外为数不多还算完整的屋舍。
    等牧荑二人躲去一切危险到时，天依旧似黑布笼罩。
    黑夜之中，巍峨的神殿内却有烛光随风扑闪。
    夜风拂面，光明殿隔壁某个酒肆门前破败的酒旗随风猎猎作响。
    与光明殿之间隔了近百米的距离，双镜与牧荑躲在暗处，看着远方那个黑得甚至连大门都不知道在哪儿的神殿莫名打了个寒战问道：“咱们真要进去？”
    牧荑看了它一眼，淡淡开口，“不是你说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吗？”
    双镜喉咙一噎，欲哭无泪。
    它确实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但眼前这个光明殿看起来比那座冒着黑气的塔也好不了多少。
    说好的光明殿给世人带去光明呢？
    “听说每个光明殿内供奉的神像都有神者气息。”牧荑不管它，只抬眼看着远方大门紧闭的神殿，眼中似在追忆往昔。
    神息，也是她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上一世兽潮来临之时，各地皆已沦陷，却唯独光明殿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能将妖兽全部隔绝在外，并保其在兽潮之中能安然无恙。
    前世百姓也是发现了这个，纷纷言道是光明神在庇护百姓，于是大家一窝蜂挤进光明殿中躲避妖兽。
    奈何庙小人多，于是人与兽之间的斗争便成了人与人之间对一线生机的抢夺。
    直到最后一处光明殿被人挤塌，殿内所有人死于非命，百姓不再信奉光明神，光明殿也至此陨落神坛。
    也是神殿坍塌的那一刻，众人才知晓，原来光明殿之所以能抵住兽潮，全是因为每个光明殿中神像眉间皆有一缕神者的气息在保护着神殿，这才能在风雨飘摇的祸乱之中一直屹立不倒。
    可惜了，光明殿能挡住兽潮，却挡不住人心。
    神殿塌陷，神息散去，唯一的生机也烟消云散。
    当然，那是后话了。
    牧荑无奈叹息一声，现在一切尚未发生，她只能祈祷这里如外界一般有神息存在，而神殿中的神息也还未散去。
    双镜看着前方殿中露出的火光，原是在思考一座空城为何会有点燃的烛火，却不会曾想一抹黑影掠过眼前，双镜当即惊讶道：“殿外有人！”
    牧荑闻言脚下一顿，下意识将双镜拖到暗处，随即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前方。
    如双镜所说，光明殿外确实有人，却也不是人。
    无头尸……
    屏住呼吸，牧荑朝着双镜使了使眼色，双镜点头，随即再次化作乌鸦样朝着上空飞去。
    待它再次回来时却是一脸异色。
    “如何？”
    双镜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许久平复心情后才道：“好……好多人。”
    “人？”牧荑狐疑片刻，忽地想起什么，当即小声问道：“可是先前那些宗门弟子？”
    掉进秘境时正值拔旗会期间，先前在山脚下仅她看到的便有近百人，莫非那些人也如她一般被吸了进来？
    “是。”双镜连忙点头，脸色异常难看继续道：“但更多的是无头尸！”
    双镜继续将它看到的全部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牧荑按照它的描述顺了一下。
    先前在山脚下见到的宗门弟子现在有几十个窝在光明殿中，而那些无头尸却是因为神息的阻隔一直在殿外守着。
    且殿外的无头尸数量比起宗门弟子只多不少。
    无头尸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这些人迟早被困死在里面。
    牧荑带着双镜悄悄往光明殿外围再次靠近了一些，躲在暗处，此时眼前景象更加清晰明了。
    殿中，数百来宗门弟子皆是噤若寒蝉，不断蜷缩着身体试图让自己隐身。
    而门外那些无头尸则是一人一杆长枪握在胸前，时刻“盯着”仅一墙之隔的猎物。
    牧荑将目光朝一众宗门弟子之间掠过，却并没有看到齐殷二人，反倒瞧见了一个熟人。
    说是熟，但也不是很熟，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那人便是先前在山脚食肆里遇上的倾月楼中那个被红衣女子排挤的小白花，叫……
    瑶瑶……
    牧荑若有所思，之前在山顶上那一战并未见过这人，眼下在这儿却是遇上了，也是奇怪，她竟然没跟着大部队走。
    还有，那一战里，她也没见到那个红衣女，倒是除开周岩外的另外两个男的都在。
    “怎么办，还进去不？”让它进肯定是不行的，就怕牧荑想去横插一脚救下那些宗门弟子，到时候它是拦还是不拦啊？
    但牧荑却也只是轻轻摇头，“再看看。”
    不知道无头尸的战力如何就轻举妄动，且以一敌百，无异于自寻死路，她只有一条命，没这么傻。
    双镜松了口气，眼珠子也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里面。
    一人一鸟就这么窝在角落里，原本寂静的神殿内却忽然一声躁动响起。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难道要这些怪物将我们困死在这破庙里不成？”
    一个身穿天蓝水云纹的男子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朝着神殿中众人激昂开口。
    “那能怎么办？冲出去？”另一个青年接话，脸上有些颓靡。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几个畜生？”那天蓝衣男子开口。
    “不然呢？方才那些人怎么死的你忘了？”又一人开口，却也是不同意。
    “那是他擅自离开队伍才被杀的，如果咱们拧成一股绳，如何不能一试？”
    神殿中大部分人听到蓝衣男子的话不禁摇头。
    在汇聚到一起之前，有些人也曾对上过无头尸，他们也不是没试过想将无头尸击杀，可这玩意儿本就是一具没了生息的尸体，根本没有办法将其杀死。
    先前那些人的死状犹在眼前，现在谁敢贸然上前？
    拧成一股绳就能将这些怪物击杀？
    一起去送死还差不多！
    同一时间，门外无头尸听到几人的争吵声开始不断往门口聚集。
    众人一见外面的情形更加不敢开口。
    蓝衣男子脸上有些不悦，“你们这群人，现在见个怪物便怯了，简直妄为宗门弟子！”
    言罢，他便作势要去将门打开。
    “既然你们不去，那我便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