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基建
作者:力量焊接   演变战役最新章节     
    倚靠着案边木椅的椅背,男人闭目休憩,格外困倦的他似乎是在处理政务的中途睡着了,长案上还摆放着成摞的公文。
    “大古?”
    女人从后方走近来,低声呼唤。
    他没醒,大进轻轻到他身侧,静静地观察她的伴侣:
    那张轮廓清晰线条流畅的面容如常地打理干净,梳理过的两缕鬓发垂下,因为他歪着头,其中一缕刚好落到唇角。
    她靠近了些,陆大古依然紧闭双眼没有醒来,他睡得很沉,也很安静,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他几乎不打呼,睡相也安稳,如果不是胸口起伏,和极轻微的悠长呼吸声,任谁看到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出事了,甚至于穿越以前,大学室友都曾调侃他睡前摆好姿势手拿白花,直接就能当场出殡。
    这也是个加分项,因为她的听觉很敏锐,要是睡觉的时候旁边有鼾声,多少会有点难受,她想。
    大古的行动就和他的性格一样,理智和欲念被很好地区分开,举止目标都很清晰。
    休憩就只是休憩,站如松,坐如钟,行走带风,脚步稳健。
    而且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很擅长克制自己。
    她又凑近了些,轻嗅,姣好的面容浮现一丝病态的潮红.....但是,我快克制不住了。
    心底复杂的情绪火焰一样烧灼着心脏,无数念头野草般浮现,嗅着颈间的气息,回忆着往日的相处,她呼吸急促了些,好像连心脏都微微颤栗地兴奋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变态,但....但这都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讨要的拥抱不是都得到了么?
    被发现闻他的衣服,不也都直接许可了么?
    之前还在自己耳边说了那么多奇怪恼人的话,什么最重要、最可爱、最美———敢这样连番几次死命地狠狠地撩拨我,直接在这里进行到最后一步也是可以的吧?
    他会半推半就的纵容自己,就算反抗,以他的力气也反抗不了。
    但这样他会难过,会不断地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
    湛蓝的眼瞳颤了下,杂乱的情绪落潮般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几分幽怨的不满.....他把自己看得太轻贱了。
    还想再看看他的大进在他旁边坐下来,这张木椅很宽,容得下两个人。
    “!”
    这时候,陆大古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瞳迅速扫过左右,看到她,柔和许多:
    “大进。”
    下示意握住腰间剑柄的手,也将出鞘两个指节的短剑复归原位。
    他刚梦见,自己在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巷道里穿梭,敌军的敢死队冲进阵地和他跟他指挥的连队士兵近距离搏杀。
    “忙起来啦?”
    只比往常面色红润些,神色如常的她扫视桌上成摞的奏章。
    “嗯,新收下的地区总得看着些,你那边不也送过去那么多等着翻译的文本么。”
    忽地,她皱起秀眉:
    “怎么问安的折子多了这么多?”
    “这是我让他们去做的。”
    陆大古解释道:
    “单个的问安折子没有用,但几百封来自不同地方的折子加起来就有用了,等我们离开这条历史线,这就能对后代的皇帝们派上用场:”
    “折子能送来,就说明送信渠道没出问题,地区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总不至于下面叛乱了,我们还坐在王宫里什么也不知道,对这些渠道而言,【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
    话到这里,他总结道:
    “你明白的——早期人肉版大数据治国。”
    “那这个是.....”
    她发现一张写满名字的纸。
    “【新名单】。”
    “主要是宋地的,都是我们需要清理的对象。”
    他拿出另一张纸给她看:
    “平民饿死了那么多人,王族、贵族、地方豪强的粮仓里却依然有这么丰沛的粮食储备,我们每对这样一户存在抄家灭族,就能多挽救几十、几百口平民的生命。”
    “而这些个以家族血脉和利益输送为纽带的东西,在地方上歪曲我们的律令,为非作歹,再放任它们,恐怕要盘根错节成了气候,当地普通人的日子就难过了,将来,连朝堂上都必然有它们的位置,科技发展也必然要被拖慢。”
    汉代有千年世家,唐代有五姓七望,宋代有寒门贵子,明代有布衣丞相,到了清代,家里连【门】都没有的底层平民范进终于中了举。
    “我们清光它们,跳过几个大版本,直接一步到位,少走2000年弯路。”
    目光在名单、民务部送来的人口统计表和直接或间接受六国余孽影响的死亡数量统计表上来回,他垂眸:
    “这都是为了天下的百姓。”
    “再苦一苦七国王族、贵族和豪强,骂名我来背。”
    “....噗嗤。”
    她发出了悲伤的笑声。
    “咳呵。”
    陆大古也用笑容掩饰悲伤,乾清宫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哗啦。”
    言归正题,他翻开又一本奏疏。
    汉国现在的总人口终于达到了2500万,只待经过几年消化,把新区域恢复和建设好,工业的根基就能扎得更牢固,当然,这还不够,他们仍必须保护好堪堪点燃的火种,在他的老家历史线,英不列颠工业革命时期人口经历了长期的增长过程,1700年约为500万,1750年约为650万,1800年约为900万,1850年约为1800万,其中,在1760年至1830年间人口从610万增加到1310万,这是史无前例的。
    而在十年内,汉国人口总数将超过这一时期英不列颠的两倍,达到至少四千万以上,看上去前途更加光明。
    但陆大古认为,还需要考虑到地形和人口密度等问题。
    同英不列颠这样以岛屿为本土的海权国家相比,炎华作为陆权国家拥有广袤且多样化的土地和更强大更集权的府政,不可与之一概而论。
    他认为在这里搞工业,要真正点火,离开他作为无限军官的保护以后继续发展,条件有三:
    其一,足够多的基础人口,需要有高出“临界值”的人口数量来支撑足够庞大的市场,保证工业系统良性运行,维持“火种”燃烧。
    其二,足够强的物料运输,广袤且地形多样也就意味着交通方面面临不小的考验,如果不能将炎华大地各个地区联系起来,到最后工业系统还是要面临崩溃、衰弱的问题。
    其三,足够好的教育制度,社会风气和人民对科学、对工业的了解至关重要,如果人们普遍畏之如蛇蝎,就会成为发展的灾难。
    针对以上三点,陆大古颁布政令鼓励生育,发养胎米粮肉干,建设医馆让专人负责接生,对孩子多的人家给予几年内免税;大修道路铁路,着手建设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建众多公学普及知识,熔炼诸子百家与列国文化,以民族意识觉醒取代原本历史线上儒家维系思想统一团结内部的局面。
    迄今为止,他的各项举措成果斐然。
    可他仍认为还可以继续改进。
    “我们不能允许这些人继续游离在我们的族群之外。”
    奏疏上汇报,和北部草原人的地盘接壤的边城区域近几年受到了一定袭扰。
    陆大古判断道:
    “是时候都从北边毛点人口了。”
    他决定派兵抓些草原人回来用于开发南部和东北,此外,这些抓回来的人及其后代都要接受“汉族”教育。
    对于汉国的未来,他的预期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单民族国家,所有人都是黑发黑眼黄皮肤的【汉族】人,他真心希望带着炎华大地上的所有人进入工业化,希望以后根本没有“藏”、“傣”、“黎”等与汉区分的族名,他相信只要以后所有人都说汉话写汉字,那么,炎华内部将至多只有地域概念的分别。
    至于那些异议者。
    当工业让他们从饥饿中解脱出来,住进温暖的水泥建筑,远离了害兽的危险,同时枪口顶住他们的脑门。
    陆大古相信他们会知道变通。
    而那些群体的旧有文化.....允许它们作为风土习俗、非物质文化遗产留存已经是他考虑到文化财富应减少流失的极限。
    “咔。”
    在她的目光中,他随手抽了张白纸,几笔画出欧亚大陆的轮廓,然后两个圈圈出炎华的东北和南部,写下【人口】和【开发】两个词,他稍加思索,点头:
    “我们得继续想办法改善人们的生活。”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放到汉国一户普通人家。
    “滋。”
    正是午饭前,土夯成墙面的住宅里,年仅八岁的小孩蹲在灶台边划燃火柴,火柴点燃捆成团的茅草,茅草引燃小树枝,然后木柴的热力从灶口散出来,他随手擦了擦粘上黑灰的脸颊上的汗水,踩上小凳,往锅里倒水和米,他家里四口人,爹在外面做工,娘要下地劳作,家里剩下他和阿弟。
    到了中午饭点他如果不生火造饭,他和阿弟就得饿着。
    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是这样,他们必须尽快学会基本生存技能,学会模仿大人的行为,公学放假的日子,上午砍柴,中午造饭,下午挖野菜,公学开课的日子,去上学,蹭学校的饭食,多带几个鸡蛋回家,这都是学校默许的行为。
    孩子不知道上学有什么用,大人也不懂,只晓得学会了那些东西,将来有机会做官,大概是乡里收税、县衙里对着书写字那种人,他爹娘想来,这就是顶大的官了。
    多少是个能摆上台面,讲出去脸上光彩的事,去上学还能蹭上饭,那就更不容错过了。
    什么时候家里能不用再蹭饭呢?
    他想。
    读过两年书,多少知道些事,有了羞耻心,孩子更加希望家里的条件再好些。
    听爹娘说,这会儿已经顶好了,他爷爷还在的时候遭了不少罪,现在至少有饭吃,每旬有肉,能粘点油水,还能从两餐改到三餐,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当然,即使这样,两兄弟出生的时候,爹娘也还是用米粥混着好些野菜煮的糊糊涂抹他们的嘴:
    这年头的人不晓得何为过敏。
    但他们知道,吃不了这些东西的孩子肯定养不活。
    “哥!”
    “莫急。”
    安抚了下比他矮好几头的阿弟,孩子盯着灶口添柴。
    他心里盘算着,上午砍的柴勉强顶得住用两天,下午的野菜硬凑也能凑两顿,面团得发上,备着明日的馍,爹给公家修渠筑坝管饭,能带两个馒头回来,娘回家以前,得把蜂窝煤点上,烧好几壶水。
    一边烧着火,他一边捧起书诵读诗句: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学乃身之宝,书为席上珍。莫道礼冠误,本领不负人。”
    他很喜欢诵读这样的诗句,他能从中找到努力学习追求上进的动力,尽管此时的他尚不知这种情绪究竟说什么。
    孩子边读边想,听老师说,新修的铁路从村旁边过,马上要通车了,什么是铁路呢?什么是通车?
    等通了车,村里要改建,那改建又是什么呢?
    ‘呜!———‘
    忽然,从未听过的怪声打断思考,惊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
    这座村子里很多人聚集到路边对远处指指点点。
    “呜!!————”
    好奇心驱使他走出家门,到路上察看。
    待站到村人们后面,踮起脚尖,他看到了,他睁大眼睛,瞳中闪烁着惊骇的震撼———前所未见的巨兽呜鸣着在远方急驰而过,阳光折射着巨兽身上金属的色泽,祂喷吐蒸汽的头部拉动着好些长条形的东西,其中一个“长条”载着人,那人远远见到好奇围观的他们,还挥手打招呼。
    “喂!———”站在车厢门前,青年用力挥手,然后目光转向前面列车行驶的方向,兴奋地张开手感受风,“呜呼!”
    他是新上任的铁路局工人。
    “哈哈哈哈!!”
    这位工人似乎能从这些高大的钢铁造物上找到别样的乐趣。
    然后这趟车运送的,是水泥、砂石和砖块等专用于修缮连接城乡的道路的材料。
    想致富,先修路。
    多年过去了,陆大古依然记得这句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