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虚弱
作者:力量焊接   演变战役最新章节     
    “大古,你的手....”

    “没事。”他随手甩了甩,拿起一张丝巾,裹住手指,“一会儿就好了。”

    出血量有点多了,只是渗血的话他不会管,反正现在的他不会生病和中毒,陆大古想着把古筝收一收,找点别的事做。

    但大进走过来,强硬地拽过他的手,含入口中。

    好一会儿。

    他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就见她松口,抬头,湛蓝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恼火:

    “你总是这样,自己的事一点也不在意。”

    不知怎地,他莫名有些心虚,声音也弱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平常见你也总是在工作,工作,工作,根本不在乎自己,经常好像快猝死似得,而且经常很急,表面上有节奏,松弛有度,可我能看出来,你心里面很急,非常非常急,只顾着往前冲,非得一路冲到撞墙,头破血流为止,石器时代任务你只用了五年就把路走到头了,然后才肯歇一歇,这次你打算用多久?十五年?你还打算把自己逼到什么程度?”

    大进越说越难过,带着颤音地询问他:

    “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你就不能,稍微关心一下你自己吗?”

    她说不下去了。

    陆大古看到她眼眶泛红,压抑地喘息,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对不起。”

    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让身边的人担心,他升起强烈的愧疚,还有负罪感。

    “我只是想做到最好,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我的想法都一样。”

    于是他面对着自己的助手。

    直视自己的内心:

    “当我还没有进入空间的时候,在我来时的地方,我并不亏欠谁,谁也不亏欠我。”

    “我和社会上的不管是谁都没有什么联系。”

    同学也好,同事也好,他会友善对待身边人,并常常让身边人感到温和、善良、老实、热心,但这些人对他而言都只是过客,曾经工作的地方有两位女孩先后向他告白,他都用装傻和委婉的言语拒绝了,因为他明确地知道自己给不了好的条件,如果他与之接触以后因为一时的好感产生冲动作出什么承诺,那必然成为谎言,他不喜欢亏欠,更不喜欢拖累谁。

    “可能是因为我无父无母,只能自己去探索和接触世界,我在福利院长大,从没有人教过我怎么维护好一段关系。”

    “所以我从不认为我需要谁,也不认为谁需要我。”

    “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像蒲公英一样到处飘,没有什么能让我的根系连上地,让我认为那是家。”

    “福利院只能算半个。”

    “我认为这是国家机构的尽职尽责帮了我,我很感激,所以我很乐意到类似的地方做义工。”

    “但也仅此而已了。”

    正因与世界联系的稀薄,不需要履行对父母亲人的责任,且习惯性地离群,陆大古往往能够以纯粹的看客身份对待各种事物。

    就像中学政治课上教过的,责任、义务和权利的关系那样。

    没有义务就没有权利,没有权利就没有义务,权利可以放弃,责任必须履行,权利是实现责任的手段和工具,而责任是落实权利的目的,行使权利就必须承担责任。

    他没有责任,缺少义务,权利自然淡薄。

    陆大古与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存在他心中的基本道德和同理心。

    流浪猫狗很可怜,可以给它们投食,但最好送去收留机构,因为被它们捕杀的鸟、松鼠、可能被伤到的人同样可怜,它们如果因为投食想跟自己回家,那只能把它们赶开。

    因为那意味着对它们的生命负责。

    远在他方遭灾的人需要帮助,那稍微看着捐点吧,最好不超过二十元,因为自己还需要生活,需要攒钱应急和交月底的房租。

    这就是卖书的煽情讲座吗,有趣的演讲技巧,很好地利用了联想和共情,有音乐引导情绪,提到了父母亲人的辛苦,周围人哭得真吵。

    自己是不是也该装一下呢?

    “但现在不同了。”

    “无限空间把我拔升到了不属于原本的我的高度。”

    “然后有人向我支付了希求改变的代价。”

    “那是什么代价呢?”

    大进追问他:

    “你又用什么依据认为那是代价?”

    “用我内心的朴素道德来判断。”

    对眼前的女孩,陆大古说:“我自有我判断的标准。”

    “起初,只是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悲剧摆在面前,我刚好有能力,于是去改变它,可越来越多的人付出了他们的信任,把我推上这个位置,给予我命令和改变他们的权利。”

    “于是我有了责任和义务。”

    “我和他们产生了联系。”

    大古乌黑的眼瞳黯淡了许多,他在这巍峨、空旷的王宫中缓缓坐下来,看着自己袖臂上的龙纹:

    “他们以为我创造了变化,使过去与未来二分,未来将与过去产生本质的不同。”

    “但我实际上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

    “我只是靠着空间给我的人手,能够横压一世,能够冲垮任何阻碍,强迫我统治的土地向着我期望的方向前进,我可以暂时拖动这个时代,我无法改变规律,所以我很急,非常非常急,我的时间终归是有限的,我一走,一切就会照旧,他们跟着我流血牺牲,换来的却依然是一家一姓的长久。”

    “可怜万千英雄血,换来如今旧乾坤。”

    “可怜,可悲,可笑。”

    他用力揪住自己的发丝:

    “我不敢做真正超出时代的事。”

    “在未来的某天,他们依然要流血牺牲,付出不知怎样的代价。”

    “而我创造的终究只是场美好的幻梦,到头来我只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一个懦夫。”

    “等他们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定会有人怨恨我。”

    他声音更加虚弱了,好像一座山要把他压垮:

    “因为我骗了他们。”

    “那我呢?”

    她轻声说:

    “你骗过我吗?”

    “没有。”他一手扶额,一手紧紧按住沉闷的胸膛,那里心脏被冻得在刺痛,唯有这件事他很肯定,“我从来没骗过你。”

    然后女孩跪坐在陆大古身后,将他搂抱住,这次的力道很轻,像一道温暖的纱衣笼罩下来。

    很努力地想要给他少许慰籍:

    “那至少还有一个人,不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