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泳跟蒋鼎文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两人不光喝完了桌上的两瓶，还在蒋鼎文的酒柜里开了一瓶，结果两人双双烂醉，躺在地上睡着了。半夜醒来的刘晓婧看见抱在一起睡在地上的丈夫跟学生，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朝他们身上各踹了一脚。杨泳被踹之后突然坐了起来，举起一只手高喊一声：“我是最棒的！”说完又倒下去呼呼大睡起来。可他这一嗓子把刘晓婧吓得不轻，本来只是想踹一脚出口气的，结果自己差点半条命给喊没了，吓得她只好蹑手蹑脚地返回房间。

    次日清晨，杨泳被一阵巴掌给拍醒，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蒋淑怡一边用她那稚嫩的小手打着自己的脸，一边喊道：“大马大马快起床，太阳要晒屁股了！”

    杨泳一把揽过蒋淑怡，狠狠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张牙舞爪地说道：“大马变成大老虎咯，要来吃掉小淑怡！”

    蒋淑怡立刻挣脱开，一边跑一边尖叫着说：“来啊！来啊！你抓不到我！”

    尖叫声引来了厨房的刘晓婧，见两人刚起来就在客厅疯玩，笑着对杨泳说道：“起来了。”

    “嗯。”

    “昨晚喝多了吧？”

    “没控制住。姐夫呢？”

    “一大早就走了，见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哦。”

    “他留了张字条给你，在桌上。”

    “什么内容？”杨泳说着，看了眼桌上确实摊开放着一张字条，用牙签盒压着的。

    “你自己看吧！”刘晓婧说完，又返回厨房去了。

    杨泳拿起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公益环保”，他皱了皱眉头。

    “赶紧起来吃饭，一会我还要送淑怡去幼儿园，你搭我车去学校。”从厨房出来的刘晓婧见建杨泳还傻站在桌子边，便催促道。

    “好的。”杨泳把手中的纸条肉成一团，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三天后。刘晓婧的办公室内，她把一份文件递给杨泳。“比赛的通知已经下来了，你看看。”

    杨泳接过文件，标题：第三届全国大学生平面设计大赛。主办方：华夏美术学院、华夏平面设计师协会。比赛流程：9月20日参赛作品征集；9月30日作品征集截止；10月10日完成作品评选；10月13日公布获奖名单；10月15日颁奖。参赛作品主题：绿水青山，为爱呐喊。看到这里，杨泳把文件还给了刘晓婧。

    “你打算怎么做？”刘晓婧问道。

    “还没想好。”

    “环保类的主题蛮好做的，但要做好可不容易。”

    “我想出去走走。”

    “怎么了？你这才来学校几天？又要出去！”

    “想去看看大自然，找找灵感。关在房间里肯定想不出什么好作品的。”

    “也是这个道理。准备去哪？”

    “去城市周边的乡村看看，去郊区的工业园走走。”

    “去几天？”

    “两三天吧！”

    “怎么去？”

    “打车呗。跑那么一大圈总不可能让我骑自行车吧！”

    刘晓婧低头想了想说道：“你拿我车去吧，这几天我叫你姐夫送。”说着从包里取出车钥匙放在桌上。

    “不用了，我可以打车。”

    “你这到处跑的，没车不方便，再说你在郊区怎么打车。听话，拿去。”

    杨泳虽然口里说着不用，但手却很自觉地拿起了车钥匙。

    “你才拿驾驶证不久，开车小心点。”刘晓婧叮嘱道。

    “好的，我会给你加满油的！”说着便朝着门口走去。

    “回来。”

    “怎么了？”杨泳回头看向刘晓婧。

    “把表填一下。”

    “什么表？”

    “参赛表。”

    “哦。搞忘了。”杨泳走回来，从刘晓婧手中接过报名表，逐条填写着。“除了我还有谁报名了？”

    “不知道，我是先通知你的，刘峰他们几个应该也会报名吧！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问问。”杨泳道。

    “你别盯着我们系的那几个人，这是全国的比赛，外面高手如云的。”

    “我只是随口问问。反正我是要拿第一的。”说话间，杨泳把报名表填好，交到刘晓婧手中。

    刘晓婧接过报名表看了看。“你还是那么自信。”

    “那必须的。没事我就先走了？”

    “走吧。早去早回。”

    午饭过后，杨泳便开着刘晓婧那辆紫色的雅力士离开了校园，一路向着西郊的工业园区驶去。郊区的路上，远处的青山层峦叠嶂、清晰可见，头顶的天空湛蓝、朵朵白云随风游走，道路两旁白墙黛瓦马头墙的灰派建筑栉比鳞次，让杨泳不觉心旷神怡。但当车子行驶园区大道附近，窗外便传来刺鼻的气味，再往前走不过一公里，钻过京都铁路的桥洞，就到了工业园区。

    园区内，厂房林立、管线纵横，各种高矮粗细的烟囱格外醒目，关于安全生产和环境保护的标语随处可见。相较于外面的大路，园区内空气中的异味更为刺鼻。路过一家废弃的厂区门口，厂房有明显的过火痕迹，墙壁被烟熏黑，窗户破碎，厂房屋顶的一角被烧塌，围绕在厂房外的警戒线还没有完全撤除。

    杨泳把车停在路边，怀揣着相机走到厂房前，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他曾想象过园区的环境恶劣，但没想到却会如此不堪。这时，一个老人从杨泳身边走过，杨泳立刻上前叫住他问道：“大爷您好，请问您是这个厂的员工吗？”

    老人看看身后的厂房，又打量了杨泳一番说道：“这厂子早就倒闭了，我是附近的居民。有事吗？”

    “哦，大爷，我只是路过的。就是想问下咱们园区平时的环境都这样吗？”

    “小伙子，你是记者吧！实话跟你说，今天你来还算是好的。我家就住在附近，常年能闻到臭味，尤其是阴雨天，气味辣眼睛，家里连窗户都不敢开。”

    “没向相关部门反映吗？”

    “反映了，没用。检查的人来了厂子就停工，人一走又开始了。你看那几个大烟冲，没日没夜排着黑烟，我们这边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都搬走了，余下的都是些经济条件不行的，只能留在这里了。”

    “那你们打算就一直住这里吗？”

    “那能怎么办？”

    “身体能吃得消吗？”

    “身体？你看那！”说罢，大爷指向路边的大树。

    顺着大爷手指的方向，杨泳这才发现路边的大树早已经脱皮，在这盛夏的时节，树上的叶子却只有零稀几片，侥幸挂在树上的也是干枯发黄的。树下本是野草最喜欢的生长地，可放眼望去，几乎是寸草不生。这时，一只蝴蝶闯入了杨泳的眼帘，它有气无力地扇动着翅膀，仿佛用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在挣扎，灰色的外衣遮住了它原本光鲜亮丽的外表，它停在树枝上，一张一合地抖动着翅膀，仿佛在喘气，又似在悲鸣。杨泳立刻举起相机，对着蝴蝶按下了快门。

    “小记者，你要拍照的话就去河边看看吧，那里才是你最应该去的地方。”老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别过大爷后，顺着他指的方向，杨泳继续驾车来到了河边。这是一条黑色的死水，平静的水面上泛着层层白沫，岸边堆积着各种垃圾，还有鱼虾和青蛙的尸体，如果说园区的空气闻起来是臭味，这里简直就让人反胃，杨泳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辣眼睛”。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生活的那条河，那条清可见底的小河，他经常在河边玩耍，看着小鱼小虾在自己的脚边游过，一不留神还啄自己一口。再看看眼前，他似乎有些明白今年平面设计大赛主办方的用意了，他们是想借这个主题来引起舆论界的关注，进而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识保护环境的重要性。

    想到这，杨泳默默地拿起了相机，记录下这大自然的悲鸣与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