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火车站是位于正阳门外，王向东就没进正阳门，沿着护城河往北走，找了个四下没人的地方，放出吉普车，在车斗上放了五只大野猪，选的都是冻僵的，估摸有一千斤往上了，再放上那五只野狼，这一趟出差回来有这些足够交差了。

    换回那身破烂不堪的棉衣棉裤，这几天也没打理，头发杂乱，胡子拉渣，还带着汗臭味和血腥味交杂在一起的怪味，惨不忍睹的样子。

    车斗用篷布盖好，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郊外工厂也多，王向东尽量避开人群，朝东直门郊外开去，慢慢的就到达轧钢厂的大门前。

    由于人多，吉普车的前进速度跟步行差不多，有认出王向东的就开口打起招呼，也有胆大好奇的就伸手掀开车斗上的篷布，然后惊呼起来，带动着周围的人群轰动起来。

    王向东只好刹住车，干脆转身把篷布收拢，于是整个车斗暴露出来，堆积着的几只大野猪和野狼让大伙惊呆了。

    然后就听取“哇”声一片。

    门前的骚动引来了几个保卫人员，他们帮忙拦住想要上去摸一摸的好事者，分散开人群，引导王向东把车开到行政楼下面。

    大小领导也都走到走廊出来，科长张强一眼看到吉普车上的一堆猎物，马上急匆匆的跑到宣传科，翻找出一串鞭炮来，当场就伸出走廊燃放起来，噼里啪啦，这下更热闹了，围观的工人里三层外三层，激动人心啊。

    这一幕与上次送来三只大野猪的场景类似，只不过今天的场面更热烈更刺激更振奋人心。

    李怀德在楼上已经看到车斗上的大野猪和野狼了，笑得合不拢嘴，绷了几天的脸终于可以放松了，马上去跟杨厂长一合计，中午必须吃肉。

    新年开工到现在已经五天了，每天的午餐还是缺少油水，乡下的食品站收不到猪，所以肉联厂依然断供，即便有其他采购员收来一些腊肉鸡鸭，但数量太少了，对于一个大厂来说就是杯水车薪啊。

    今年的形势越发紧迫，生产任务加重，全国上下一盘棋，口号喊得震天响，但工人的精气神却提不上来，没办法，干劲跟不上啊。

    虽然大家都努力想要加油，可是缺油啊。

    现在看到这么一车斗的肉，这得有上千斤了吧，工人们都眼热啊，终于有肉吃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油水啊，是激励大伙大干快干促生产的最大动力，比啥宣传口号都好用。

    李怀德很懂得抓时机，他马上亲自到广播室，大声宣布中午食堂会有大锅肉菜提供，让工人们有序回到各自岗位上工，更是表扬了王向东同志排除万难、艰苦奋斗，为轧钢厂促生产所付出的努力和贡献。

    工人们听到广播后果然精气神提升了很多，带着对午餐的期许陆续离开，议论纷纷，兴高采烈，生产车间再次掀起一股干活热潮。

    一群大小领导依然围着吉普车看新奇，围着王向东问东问西，同样的充满热情，科长张强满脸红光，热情的把王向东介绍给谁谁谁。

    这年头的领导大多数还真有做领导的样子，身先士卒，上班比普通工人早，下班也更迟，为人民服务可不是光靠嘴巴喊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时刻监督着。

    就比如厂里的工会和妇联，领导带领职工积极深入到基层工人中去，了解分析他们的实际情况，动脑筋想办法去确实解决他们存在的困难，工会是真为工人着想，妇联也真给妇女撑腰，他们废寝忘食的工作着，所以很受工人们的拥护支持和敬佩。

    反之，如果当领导的偷奸耍滑无所事事，那群众就会举报批评，甚至工人代表会要求开会罢免，人民当家作主的意识挺深入人心的。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到各自岗位去，中午有你们吃的。”

    杨厂长见一堆中小领导热闹凑够了就驱散众人，然后同样热情的跟王向东握手，嘘寒问暖了几句，接着是李怀德等厂里的高层领导，他们一个個丝毫不嫌弃王向东身上的异味，有的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友好和关怀。

    然后领导们陆续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心情都好极了，当然也都在心里记下了王向东的名字。

    张强则上了王向东的吉普车，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笑道：“哈哈，向东啊，你真是好样的，太给我长脸了。”

    新年开工几天了，任务下发后，采购三科那么多人也没见搞来多少肉食的，最多也就几只鸡鸭和鸡蛋了，真愁坏张强了，这下云开雾散了。

    “科长，这可离不开您的大力支持啊。”

    “支持，必须支持。”

    张强太满意了，这小伙子真是不负众望，这一趟回来就是满载而归啊，原本只希望能带回一只两只的解除当前困难局面，完全没料到是大爆啊。

    到了第二食堂，范主任和一众食堂人员都候在门口，兴奋异常，这几天老是清汤寡水的，他们也承受着工人们的怨气，打菜时听到最多的就是“怎么没有一丁点肉”、“又是白菜跟土豆”。

    现在有肉了，他们的干劲自然就足了，中午必须整出大锅的肉菜来。

    “好大的野猪啊，还有野狼。”

    “都冻僵了，不大好杀啊。”

    “从东北运回来的，能不冻吗。”

    “别废话了，赶紧搬。”

    等到过磅上称统计后，总计有一千四百八十斤，然后王向东跟着范主任进了他的办公室。

    “主任，这里头有三只大野猪是从村民手里收购来的，多花了三百斤粮票，您给写上，其他的都是我自己打的。”现在王向东知道全国粮票的价值了，剩下的可不想退回给厂里，自己留着多好啊。

    “行，现在肉价又涨了，我就都按市价每斤一块五算，再加上三百斤粮票，拿好了。”

    范主任爽快的开出票据，王向东拿到二千二百二十块钱的票据，顿时又无语了，还是那么二。

    他临出门前低声对范主任说道：“主任，这次有好几只野狼，野狼皮可是好东西啊，而且还都是完整的，您得让有经验的人来剥皮，千万别弄破损了，还有狼牙，可别扔了啊。”

    范主任心领神会，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到食堂拉上张强，他这时也是在看那五只野狼，还蹲下身来摸了摸狼毛。

    王向东把车子开回行政楼下，两人进了科长办公室，张强马上给票据签了字。

    “向东，瞧你这一身又脏又破的，这一趟很辛苦吧，等会就去澡堂子好好清洗一下，再给你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张强指了指王向东身上的衣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