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转机
作者:云在天外   明祚最新章节     
    朱由检收到大朝会消息是在第二天早上,一大清早,徐应元急匆匆跑到书房。进门便高喊,“千岁,天大的喜事儿。”

    朱由检被他喊得莫名其妙,“不要急,什么喜事儿,搞得急急慌慌的。”

    徐应元脸现喜色,“昨个早朝,太常寺卿白储玿、太常寺少卿林宗载等十余人联名上书,给千岁请封就藩啊。”

    朱由检眉头一皱,“陛下怎么说?”

    “万岁爷说千岁还年幼,应按祖制十八之后再就藩。”徐应元道,“但是朝臣们多半是支持千岁就藩的,还请拨款给千岁营建新的信王府。”

    “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朱由检神色淡然。

    “昨个,户科给事中刘光春上了一道请罢铸币钱庄疏,朝中大臣清一水地支持,把万岁爷气得直接宣布退朝了。”

    “行了,孤还要读书。”

    这一句把徐应元咽得够呛,信王能出藩,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省得在京城受气,怎么看信王听了这个消息反而不高兴呢?

    徐应元陪着小心问道:“信王。”

    “好事儿坏事儿都分不清,”朱由检有点怒其不争,“他们是拿赶孤出京这事儿,逼着陛下收回铸币和钱庄的提议。”

    徐应元没反应过来小声嘟囔着,“那陛下同意千岁出京,大臣不就没法逼万岁了吗,两全其美啊。”

    朱由检感觉对牛弹琴,也没去理他,继续拿起书册,不过心思却是飘散了。

    要是真的被逼着出京,那将来自己登基必然是一大阻碍,本来想躲在后面看戏,可是朝中大佬们一个个都是人精,直接拿出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问题的人的手段,这招也是真狠,打蛇打七寸,让他们打在要害上了,如果让朝议继续下去,搞不好自己就要提前被赶出京城,那后面的一切计划都会泡汤,当今之际必须马上想办法自救,可怎么自救呢?

    人到用时方恨少,身边只有几个太监,最多算上一两个侍卫头领,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正自烦恼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殿下。”

    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侧妃田秀英拎着个小食盒过来,“殿下,奴刚做了几块芙蓉糕,今早殿下吃得少,奴怕殿下饿着了,拿来给殿下垫垫。”

    朱由检拿起一块吃下,又喝了口茶,抿抿嘴赞道:“我家秀英还真是心灵手巧,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无所不精外,做的吃食也这般好,我这丈人、丈母还真是培养了个好女儿。”

    田秀英噗嗤一笑:“殿下惯会哄奴,殿下觉得好吃,奴心里就高兴。”

    朱由检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让田秀英坐下。

    “听说岳丈也是官身,一直没向你打听,他现在何处做官?”

    “家父现在扬州卫所当一名千户,不过前几日,奴嫁来信王府,父母都跟着奴来了京城,家父也是头一次进京,就想多待些时日,现今还在京城逗留。”

    朱由检点点头,“可叫丈人丈母来府中探望,纳了人家女儿,还没见过,颇为失礼。”

    田秀英心里欢喜,给父母面子,也是看在自己面上,忙应声称是。

    “殿下最近看得什么书?”田秀英看到案几上的一大摞书,有些好奇。

    “练兵实纪,是本朝嘉靖年间的抗倭名将戚继光戚少保所著的一本兵书。”

    一听是兵书,田秀英兴趣缺缺,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装饰居室、刺绣烹饪无所不能,但对兵法韬略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只得无奈向朱由检告别。

    一连两天,朱由检都闷在书房里看书,他看似看书,但心思不属,一直盘算现今地位和是否会被外放就藩的问题。却一直想不出个头绪,历史上在他登基上出力最大的两个人,黄立极、张惟贤,现在他都不方便去找,黄立极是内阁首辅,从避嫌上说,他敢上门,黄立极就敢闭门不见,而且一点毛病也指摘不出来,至于张惟贤他是能见,但这位英国公人老成精,断然不会帮忙,而且还会刻意与他疏远,以防招惹不必要的非议。

    朱由检有些后悔这两个提议了,不过一想如果等登基后再提,怕是更加头疼,自己刚刚上位,毫无根基,被满朝文武一闹,只怕威严扫地,但是等几年他又等不起,真是头疼。

    正在思考时,徐应元进来禀报:“千岁,田夫人的父母过府来拜见您,您看要不要见?”

    “见,就让他们来书房吧,”旋即发现不妥,又道:“还是去前厅吧。”

    田秀英的父亲田弘遇与母亲吴氏、弟弟田墩吉、妹妹田淑英都侯在前厅,朱由检刚一进屋,田家一家子全都跪下行礼。

    朱由检笑呵呵地把当先的田弘遇扶起,“丈人、丈母是长辈,这里是自家,不必多礼。”

    “千岁是王上,可是折煞下官了。”田弘遇毕竟还是懂礼数的。

    “我听秀英说,丈人是官身?”

    “是,下官是扬州江都人,承袭祖宗恩德,补了千总的职缺,末官下吏不值一提。”

    “朝廷正六品的武职,不算末流。”

    双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朱由检问道:“丈人家眷住在何处?何时返回扬州?”

    田弘遇面露尴尬,“下官全家租住在一户人家,下官本想看看京营是否出缺,想补一个,所以迁延了一些时日。”

    朱由检不想接这个茬,一旦应承,就要帮他求官,这种口子不能开。“府中尚有不少屋舍,丈人若不嫌弃,可来此居住,也好与秀英时常相见,不致寂寞了。”

    田弘遇一听朱由检没有帮助自己求官的意思,也无可奈何,“如此叨扰殿下,怎生是好。”

    现在田弘遇一家子在京城待了快三个月了,盘缠也用得差不多,正自囊中羞涩,也不拒绝,半推半就。

    朱由检心下好笑,也亏了田秀英与他父亲不一样,“就这样定了,孤一会儿就让内侍们整理房间。”

    朱由检想到田弘遇这人人品貌似不怎么样,不过后世史书上记载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便想同他谈谈。

    “前几日,朝中有人上疏,请求为孤分封就藩,只怕这京城繁华领略不了多久了?”

    “殿下这么快就要就藩了?”

    “嗯,还不是朝中有人拿着礼制说事儿,孤要是想在京城多待些日子,可惜这些人不容啊。”朱由检有些自嘲。

    田弘遇想了想问道:“殿下是想就藩还是想留京?”

    “成年皇子出京是必然,但谁不想留京多些时日呢,福王二十八岁才就藩,孤今年虚岁才十七。”

    “殿下可找朝中重臣说项。”旋即田弘遇摇了摇头,“不妥,能说上话的断不肯结交外藩。”

    他抬起头看着朱由检,“陛下的意思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由检恍然,这事儿只要皇帝不赶他走,他就不用走了,“陛下不希望孤出京的。”

    “只要陛下留殿下,殿下就不必出京,不过殿下还是要找人说项,东厂魏公公最受陛下的宠信,不知殿下与魏公公关系如何,若是关系好,可找魏公公帮忙啊。”

    朱由检未置可否,不过总算找到一条出路。

    当下找人安顿田家,自己则带着徐应元直奔宫中。

    见到天启皇帝,朱由检以退为进,跪下来就开哭。

    皇帝不知道他为什么哭,起来安慰。

    朱由检顺势起身,“想来臣弟在京城待不了多少时候了,只是想着一旦离开皇兄,山高水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兄。”

    皇帝脸色不悦:“谁说你要离开朕?”

    “朝议上群臣已为臣弟请封,臣弟自知按祖制即将就藩,但想到皇兄,心中难以舍弃啊。”说着朱由检又掉下几滴泪来。

    皇帝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起来吧,朕不许你离京,什么人都别想把你弄到封地去。”

    说着皇帝又看向魏忠贤,“厂臣,你知道该怎么做。”

    魏忠贤连忙应承,“万岁,臣知道,再等几天就差不多了。”

    这几天魏忠贤可没闲着,他不同于黄立极,黄立极只求有不同的声音,至于最后事儿办成办不成,面子照顾到了,其他就不关他的事儿了,魏忠贤不同,他代表的是皇帝,他知道皇帝心动了,铸币和钱庄必须得通过,而且这件事儿跟自己有巨大的利益牵扯,他是一点都舍不得放手。

    这几天他已经把魏党的主要成员全部嘱咐个遍,务必要在朝堂上把话语权拿回来,至于利益受损的,咱家给你补上,而且李夔龙给他出了个主意,唆使齐党、楚党去侵夺江南士绅的权力,北方诸地与湖广之地保证银元发行权放到士绅手里,钱庄可以由北方豪绅把持,南直隶,那必须得朝廷做主,而且已经划分好势力范围了,就等着最后撒网。

    想必是南直隶出身的官员发现苗头不对,纷纷上折,都被留中,可偏偏东林党倒了,党争一点都没消停,自己手下这一帮,有渐渐失控的意思,一个个阳奉阴违,魏忠贤已经暗示黄立极几次,让他率先出手,可这老狐狸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魏忠贤也拿他没办法,又找了郭允厚,郭允厚也是一推再推,还有他那个九卿、科道会议,连着开了三四天什么,什么结果都没有。

    虽然魏忠贤不知道后世向我开炮的故事,但他也知道一旦他自己赤膊上阵,那就等着被集火,这种事儿还真是缺一个先锋官。原本这事儿信王出面最好,但看皇帝的意思,又要保信王,正是两相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