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来齐了吗？”

    “来齐了，咱们弟兄十二个人，还点了二十个游骑，都备好了马匹和马槊，弓矢也带了。”

    “瞻广堡有多少骑兵？”

    “能有个两三百号的。”

    “好。”

    “教头，咱们有令牌么？”

    “用不着，也拿不到。”

    “那怎么调动那儿的兵马？”

    “去了再说。”

    张景民飞身上马，勒住缰绳环顾一周，那是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带着兴奋，带着紧张，都盯着自己看。这是一只能听命于自己的队伍，是一只能跟在自己身后战斗的队伍。张景民觉得自己握着缰绳的手也在轻微颤抖。他举起了手，向着西南方面用力一挥：

    “诸位！出发！”

    张景民一行人自早上出发，疾行一日，傍晚时分来到了瞻广堡下。这是一座并不宽大的堡垒，北边倚斜着含山，南边用一层层栅栏一路延伸下去，俯瞰黄河。这儿是宁硕城在西面的门户。

    张景民侧鞍下了马，进了城堡，随手将马匹交给瞻广的军士看管，便带着人径直向沿着城北的那堵山峰走去。行到近前，张景民抬起头，冲着山腰上的那面环形小堡高声呼喊道：“老周在吗！”

    那小堡上探出个头来往下看，随即也喊叫起来：“是张教头吗！你怎么带着人来我这瞻广堡了？顺梯子爬上来，到我屋内说话！”

    张景民果真顺着梯子爬了上去，上了栈道一看，小堡的门已经打开了，里面正对着间敞开的屋子。张景民步入其中，被迎面一人把住臂膀。“张教头！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见了吧！可想我么？”

    张景民哈哈一笑。“老周！你哪来学来的这些肉麻的话？我不去想南边北边的姑娘，为什么要想你？”两人一齐大笑。

    原来此人是这瞻广堡的校尉，叫做周广基，堡里大小事情都归他管。他数月前去宁硕城议事的时候，曾与张景民见过，彼此颇为投缘。后来又往返过数次。

    “老周，我来这是想请你帮个忙。”张景民没有过多客套，直奔主题。“我明天要带着人去梁军营前探一探，如果有机会，还要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想借你的兵马一用。”

    周广基想了想。“张教头没有调兵的令牌？”

    “确实没有。”张景民点了点头。“我们是以侦查敌情的名义来的这儿，没有什么令牌。有什么法子通融么？”

    周广基点了下头。“有的。没有令牌，我不能出兵去打梁军。但张教头可以引一些梁军前来，如果人不算太多，我可以帮你把他们吃掉。”

    “好。”张景民胸前抱拳，也不多说话。“张某谢过周兄了！”

    “不必客气。”周广基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抱拳回了一礼。“若能功成，我们再畅饮叙旧！”

    张景民与周广基略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了屋子。原来，这张景民其实不善交谈。如果是带着目的去说话，诸如讲述军情，谈论谋划这些，他能讲的言语不少；又或者是与外人逢场作戏惺惺弄态，他也能说上几句。但如果是叙说闲话，就算和知己好友，他也往往讲不了几句就无话可谈了。不过他和周广基是意气之交，彼此知道彼此为人的，也不需要嘟嘟囔囔些啰嗦话。

    张景民爬下梯子，有军士领他们去了住处，安歇下了。才刚进了屋子，便有人问道：

    “张教头，刚才你与周校尉讲得怎样？”

    张景民往床上一坐，道：“老周说，他没有军令不能主动出击，但如果咱们能把梁军引来些，他能助咱们一臂之力。”

    有个面孔干净的人问道：“那张教头准备怎么安排？”

    张景民笑道：“这不好说，明天我们往梁军营地去，我路上看一看，再作定论。今天先不说这些。”

    众人见他没有计划，心中大多惴惴不安。其实他们自一出发，就心中有些不安定，觉得没有事先的计划和准备，这次出行只怕难以建功。如今到了瞻广堡，第二日就要实实在在动身了，可这位张教头依然在说什么“随机应变”“到时候再说”，大家心里是越发的没底了。有几个有心想要再问，却终究有些敬畏这个张教头，只是张了张口，到底是没问出来。

    不多时，又有个军士提着桶进来，众人都觉得香气扑鼻。打开木桶一看，竟是好大一桶羊汤。

    “你们瞻广那么遮奢吗？夏天也宰羊？”张景民委实疑惑。

    那军士摇摇头道：“往年当然不吃，但现在西边的好草地如今屯了梁军，城中的粮食都是往后的存粮，人吃都未必够，哪能用来喂牲畜呢？所以如今除了耕牛战马，许多牲畜都逐步宰杀了。”

    张景民道：“只怕大家都舍不得。”

    “如何舍得？”那军士道。“我们这没有十分穷乏的人家，但也没有什么十分富庶的人家，宰杀这许多牲口，都穷下去了。”

    旁边一人忽然开口道：“我前几日听说，宁硕主城那也可能要这么干了，得把牲畜都宰杀，省下粮食来。”张景民看去，原来是随他一起来的一个骑兵军官，名字叫做孙连胜。

    有几人跟着点头，看来也听过这种风声。在场的众人都一下子落寞下去了。

    张景民有心讲个笑话，或者说些激励士气的话，张了几次口，却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端起了碗道：

    “先不说这些了。若是能击退梁军，也能缴获不少牛羊马匹的。大家吃完饭后，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