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是做什么的？”卡蒂与张肃相伴而行。

    “vtuber，皮套人，就是做直播的。”张肃解释。

    “嗷嗷！”卡蒂不懂。

    “就是现在有很多本该进厂的厂妹，整个动画小人的形象开始直播，大家可劲看，还给她们打钱，为的是在网络上逃避现实，找份心理安慰。虽然她们很有钱，但毕竟文化水平卡在那里了，所以经常发生很典的事情。”张肃道。

    “不明白。”卡蒂道。

    “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看。”张肃道。

    “为什么？”卡蒂皱眉，“为什么要看？”

    “就当是约会吧。”张肃说。

    “什么……要待在一块吗？我要去……准备准备。”卡蒂反应很大，立刻走开了，她需要换一身衣服，新的帽子，可能还要洗一洗。

    张肃回办公室备课。

    然后去教室给孩子们教课文，今天讲的是那篇《我的叔叔于勒》，莫泊桑写的。

    莫泊桑写的小说张肃很熟悉，写的基本都是围绕着当时小市民、小公务员展开的，里面的人物一个赛一个的虚伪、势利眼、卑劣，并且通常是和恶魔勾结，污秽堕落。

    由于恶魔入侵，欧陆的抵抗战争愈发恶劣，在人类防御计划组建之前，人们丝毫看不到希望。他的写法基本是现实主义的做法，复刻的是当时法国人庸碌空虚、行径下流的社会图景，看多了比较丧气。只有《两个朋友》里写两个好兄弟一起钓鱼，然后决意对抗恶魔蛊惑比较热血。

    张肃觉得他还行，不算真正的第一流高手，但也算名声在外，而且内容通俗易懂，给小孩们正合适。莫泊桑本人死于一场恶魔伪装挑起的决斗，死前十分潦倒，只有一半作品传世。

    到了课堂，张肃从图书阅览室把教科书搬到教室，给大家授课。

    “大家把书翻开，我们今天讲《我的叔叔于勒》。”张肃点点头，教室里响起一阵翻书声，早穗、缘织、夏希、怜央和室华都在，用功读书。

    张肃领她们朗读。

    “我的家庭原籍勒阿弗尔，并不是有钱人家，好在远离恶魔战争的前线。我的父亲做事，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挣的钱不多。我有两個姐姐……”

    缘织的小猫耳朵抽动了一下，她喜欢老师用认真、雄厚的语调讲故事。

    其他孩子们也沉浸在故事中，每天上课的时候，她们都会暂时忘记安心院是一座魔女收容所，而把它当成真正的学校。

    她们各自读了几遍，然后张肃再讲解里面的一些要点。自从恶魔爆发之后，人类的文艺活动越来越荒芜，反倒是近代的作品保存多些。

    “这篇小说选入课文的时候经常删掉原书第一段，也就是这段：

    “‘一个白胡子穷老头儿向我们乞求施舍。我的同伴约瑟夫·达弗朗舍竟给了他一个五法郎的银币。我觉得有点惊奇。他于是对我说：这个可怜的人使我想起一段往事，这段往事我一直念念不能忘怀。下面我就来讲给您听。’”

    “你们能明白，为什么课文要删掉原文的第一段吗？”张肃问。

    “因为太长了。”早穗读着嫌累。

    “因为……太无聊了？”怜央心不在焉。

    “它对小说没有作用？”室华敏锐地说。

    “你们都说到了一点，其实这部分用的是‘倒叙’的手法，也就是先叙述某个情节，然后再回头说整个故事是怎么发展的。在写作的时候，要小心使用倒叙，因为它会打断目前正在进行的故事，强行把读者拉回到过去。”张肃解释。

    “我看过一部老动漫《鬼灭之刃》，第一幕就是主角抱着昏迷的祢豆子在雪地里跑，然后才讲主角去村子里卖木炭什么的。”怜央若有所思。

    “没错，那就是经典的倒叙剧情，先展示主角遇到了麻烦的事情，然后又回到过去，让观众一边看一边想什么时候才会发生‘危机’。我们在写作的时候，得尽量让故事一个接一个发展，不然会引起混淆。”张肃解释。

    “但好像还有一个手法叫‘预叙’？”怜央问。

    “谁问你了？”早穗插嘴。

    “不许妨碍别人问问题。”张肃教训早穗。

    看来懒惰的怜央，也终于对文学感兴趣了吗？张肃很欣慰。

    “言归正传，‘预叙’就是提前预示结局。例如希腊传奇里，特洛伊王后生下帕里斯的时候，她梦见自己生下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柜，将特洛伊城燃烧殆尽。这就是提前讲述了特洛伊的毁灭。”张肃解释。

    “哦……”怜央两手托腮，现在感觉老师真的很有学识。

    “这个帕里斯就是那个被三个魔女缠住，要求决定金苹果归属的吗？”室华在阅览室听莲雾说过这个故事。

    “对，不过我们今天讲的还是‘我的叔叔于勒’。说的是一家人原本听说叔叔于勒很有钱，所以每天翘首以盼，等发现于勒是个穷人，又对他嗤之以鼻的事。大家对这家人的行为有什么看法呢？”张肃问。

    “我要吃生蚝！”夏希说。

    “生蚝会有的。”张肃点点头，“不过你有没有读完课文呢？”

    “蚝该怎么写？”夏希努力学习。

    “我看他们这一家人都没有真心。”怜央忽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再试试对别人用‘真心’的魔力。”

    “那样的机会很少见吧。”张肃摇摇头。

    他布置了经典的习作，主题是小作文，以“叔叔于勒又变成了有钱人”为开头，希望大家自由发挥，驰骋想象，续写之后发生的事情。

    ……

    新东京，魔女对策局。

    “奇袭神乐山的地狱之门？三桥祐议员，您有点太极端了。”爱蒂丝挑了挑眉。

    她端起桌上的玻璃杯，液体殷红如血，一如她的唇色。

    “是的，神乐山就位于越后地区，一旦恶魔从中涌出，很容易就能威胁到新东京，直线距离不过二百公里。”三桥祐在桌前从容解释。

    “那样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了，除非有自告奋勇的小队能预先侦查清楚神乐山地狱之门的情况，从‘东洲之壁’出发。”爱蒂丝轻声说。

    “东溟国的经济危机愈发深重，必须转移国民们的注意力，拿恶魔开刀就是个好理由，还是那种永远可以反复使用的理由，恶魔遍布世界各地，杀人如麻。人们会理解对抗恶魔的大义，而且有关战争的通告可以刺激经济。”三桥祐解释。

    “也会促进资本外流，一旦战役失败，谁知道有多少人会送命。”爱蒂丝笑道。

    “长井彦四郎首相正从我们中募集振兴经济的计划，我们也很伤脑筋，这是唯一可行的道路，否则东溟国这艘巨轮就要沉沦在大洋中了。而且……我听说神乐山附近是安心院魔女收容所。”三桥祐皱眉。

    “那又怎么了？”爱蒂丝看着三桥祐的眼睛，从中读出一丝焦虑。

    “我听说拉露洁被运到那里了。”三桥祐说。

    “这可不是靠‘听说’就能得到的消息，您的消息网真是神通广大，不愧是东溟国的新星啊。”爱蒂丝轻声说。

    “我想要求她的特赦，我想让她离开安心院。”三桥祐忽然起身，一失平时风度，“拜托了，只要把拉露洁放出来，关于提高捐助力度，还有增加资助份额的议案，我都会全力支持魔女对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