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过一场蒙蒙秋雨的夜晚，微寒的空气从窗户透进来，宿颜在被子里缩起身子。

    她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昏暗的天空飘着细砂似的小雪，四方的院落里一片苍茫。

    回廊下，披着红色斗篷的少女眉眼清冷，看着大门外进来的英俊男子。

    男子很年轻，身形纤瘦俊逸，穿的青色棉袍有些显旧，但整洁干净，透着一股萧瑟疏朗的气息。

    他手撑一把黛色油纸伞缓缓走来，唇红齿白，隽目修眉，像是傲然孓立青翠挺拔的竹子。

    少女的目光随着他而动，见他放下伞，去墙角折了一支红梅，然后递到她面前。

    “芸儿，你闻闻这红梅香不香？”他双眼像星光一样亮，凝着醉人的笑意，在她眼前绽放。

    少女盯着他手中的红梅，心底波澜暗涌，仿佛平静沉寂的荒原上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三郎……”少女双颊绯红，口中低喃。

    *

    【叮，警报警报，有人夜袭平府……】凌凌柒急促又尖锐的声音响起。

    宿颜皱起眉头，但她的意识似乎梦境困住，苦苦纠缠着，翻身挣扎两下，却醒不过来。

    【颜颜，你梦魇了吗，快点醒一醒。】凌凌柒大呼小叫，【平府进贼了，有十五个人跳墙进来，都拿着大刀，看样子是来杀人的。】

    【你醒不过来吗，那该怎么办？】

    【对了，我有全息影像，比真人投影牛逼多了，暂时能充当一下武力值爆表的护花使者……】

    【你先别急，我调试一下，保证有惊喜！】

    宿颜还没醒过来，凌凌柒自言自语，嘀嘀咕咕。

    说干就干，系统很快调出全息影像，黑暗的房间中亮光一闪，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滋滋滋……滋滋……接触不太好，我再试试……】凌凌柒有点卡。

    很快，一个浑身散发威压气息的男人出现了，直挺挺站在床边，但只有半张脸和半边身子，披头散发。

    宿颜闭着双眼，她脑子里瞬间同步信号，看得清清楚楚。

    呃，有点瘆人。

    还……挺惊喜的！

    2.

    两个长相凶悍的男人进了屋子，前面的人举着小油灯，悄悄摸到宿颜的床前。

    少女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照着她的面容，莹白而皎洁，丝绸被面上绣得牡丹娇娆怒放，更衬得她秀丽夺人，像是熟睡中的花神仙子。

    【嗯，颜颜，你安心睡吧，看我用全息影像赶走他们。】凌凌柒决定大展身手，好好表现一下，让宿颜对它另眼相看。

    系统刚才检测了，网络还算稳定。

    灯光下，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一人伸手去掀被子，另一人去摸宿颜的贴身衣服。

    突然，床边出现一个人影，半边身子，披头散发，还咧嘴朝他们笑。

    两个男人毛骨悚然，差点扔了油灯。

    “什，什么东西？”一人声音颤抖地低吼道。

    另一人吓得浑身发软，脸色煞白，突然看见人影一晃，半边身子消失不见，变成一个完整的人头。

    人头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两人男人嚎叫一声，转身就跑。

    有鬼啊！

    还是个独头鬼！

    3.

    院子里传来打斗声和惊呼声，兵器相交的脆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刺耳。

    宿颜幽幽苏醒过来，睡梦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光影瞬间流逝，却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那红女少女是十五岁的平芸，青衣男子是陈三郎，十七岁的青葱少年郎。

    他唤她芸儿，她叫他三郎。

    “看来，他们在成亲之前就认识了……”宿颜深呼一口气，眸光沉了沉。

    然后她抬眸，看见面前有一颗人头，上下左右飘啊飘的。

    阿飘？

    什么玩意！

    宿颜抬手一巴掌将人头打飞，太丑了，扰她清梦。

    “阿柒，你做个争气的系统吧，别给我添乱。”嘴里嘟囔了一声，她翻身又睡了。

    【颜颜，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对了，你不觉得我帅吗？】

    凌凌柒的全息影像熄灭了，它还想炫耀一下绝世美颜呢，结果被嫌弃了。

    宿颜吐槽，“帅个毛，你是不是对帅有误解？我谢谢你的疲劳，赶紧闪了吧，大半夜还以为闹鬼呢。”

    【我会继续努力的……滋滋滋……滋滋……】凌凌柒有点遗憾，网络有点卡，只能显现一个人头。

    宿颜翻个白眼，“行了，你还是变回去吧，老老实实当个系统挺省心的，非要当个bug。”

    出来作妖，还吓人。

    作妖的凌凌柒：……

    4.

    “咚咚”的击鼓声打破深夜的宁静。

    县衙里灯火通明，连夜升堂，平府报官状告蜈蚣寨山匪夜闯府宅，意图杀人抢劫。

    平府上下齐心，奋力抵抗，十几个仆人护院受伤，最后诛杀匪徒二人，其余十三人趁夜逃走。

    捕快和衙役全都出动，平府的院子被火光照亮，两具尸体抬出来，身上有几道不明显的刀伤，致命伤在喉咙上。

    一剑封喉！

    仵作当场检查尸体，从手指和虎口的老茧判断，死者经常使用刀剑武器，再看他们身穿布衣斗笠和草鞋，这副打扮像是蜈蚣寨的山匪。

    吴县令当堂发怒，立即派人贴出告示，捉拿蜈蚣寨的众匪徒，悬赏匪首毒蜈蚣的人头。

    赏金一千两！

    *

    吴有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遇到如此棘手的麻烦。

    有人竟然冒充蜈蚣寨的山匪，在他管辖的卓阳县城里杀人抢劫。

    “滑天下之大稽！”吴有材身上还穿着官袍，一脸官威的凛然之气，手指划过面前摆放的一叠文书，眸光阴冷森然。

    “平府居然能杀掉两个武功高手，很让人意外啊。”

    旁边的书吏麻杆点头，“平夫人以前是振威镖局的女镖师，身手不错。”

    “大人，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他突然伸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麻杆的脸削瘦近似骷髅，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有些诡异。

    *

    一炷香之后，吴有材变了一个模样。

    他换上灰暗的粗布衣裳，发髻蓬乱，脸上皮肤粗糙黝黑，左眼戴了一个黑色眼罩，脸颊有一条长疤痕，从颧骨一直到下巴，显得无比丑陋狰狞。

    变身独眼龙的男人浑身一股阴狠冷酷的气息，像从黑暗地狱中走出来的凶煞恶鬼，邪恶又危险。

    “恭迎大当家的！”麻杆躬身拱手，朝毒蜈蚣行了一礼。

    吴有材笑得阴冷，“有人想利用蜈蚣寨捞好处，那么也好，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