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恍若隔世
作者:姐姐的腰好软   水多的女人男人最上瘾最新章节     
    一切似乎就在昨天,张赛文坐在红柳树丛下无助地抱紧自己。

    思绪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浸透了身下的盐碱地,也把身后那所以父亲单位命名的希望小学一并给淹没了。

    梦里的葛一依长发飘飘,裙裾飞扬。年轻的脸庞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圣洁的金光。

    她在出县城的土路边看到一个戴草帽的老汉守着一兜一兜火红色的树苗。坐在副驾上的葛一依娇笑着朝张赛文打手势:停车停车,靠边停下来。

    这辆转了八道手的小破车实在太吵了。张赛文以为她要上厕所,靠边停了车。没想到她下了车就往来时路一路小跑回去。

    靠边停好车下来朝着她小跑的方向跟上去。走过去就听到戴草帽的老汉在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在跟葛一依介绍他脚边的这些火红色的树苗:

    娃子,这叫红柳树,也叫柽柳。种下了作用可大,可以防风沙,可以吃嫩叶,可以喂牲口,可以闷碳也可以用它的枝桠烤肉,烤大肉还可以去腥……

    葛一依猫在地上,小脸闪耀着兴奋和期待,调皮地吐着舌头看向他一脸征询。

    张赛文有意略过她这个勾魂摄魄的表情,笑着问老汉:大爷你这树可以盖房子不?

    老汉说你要拿来盖房子也可以的,要勤修剪,养很多年才能成材。我们一般就是用干枝条来箍个羊圈啥的,不用来盖房子。

    还真是实诚得可以,葛一依连价钱都没还就买了一兜提着叫张赛文去开车尾箱。

    张赛文把树苗接过来闷闷说现在不是春天,我感觉这兜树苗会被你害死。身后老汉的声音远远传来:挖深坑,多浇水,一定要多浇水。多浇水就能活。

    两人甜甜蜜蜜站在村小孤零零教室门口空地上左右比划着要种哪里。老支书扛着铁锹给选定了位置正准备开挖。

    张赛文想起什么说,种远一点,这里要原址给孩子们重盖学校。

    挖了坑,两人一人一锹填土。还嫌不够腻味,四只手握着铁锹把笨拙的一起盖土。围观的孩子们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笑意。

    村小的简单奠基仪式就算提前完成。

    老人们终于看出这是对刚刚情定彼此的小情侣。老支书的老伴豁着牙说,哎呀,这男娃子眼下开了荤腥咋看咋勤快。以后也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去扶的糙汉。

    说完还有意无意去瞟老支书。

    老支书却从围观的孩子堆里拎出来两个挂着鼻涕虫的半大孩子对张赛文说,这俩娃脑瓜子灵光着呢,村小的老师都说这俩娃是读书的好料子。

    他们的父母都在南方。一年到头也不着家,你们费心给看看呀小张老师。

    言下之意是希望给孩子好好辅导辅导,张赛文会错了意。沉吟一会蹲下说,你俩要努力学习,以后你们的学费我负责了。

    远处地平线上的太阳像一面烧得通红的铁饼子。把戈壁上的薄雾烫得“哧啦哧啦”朝远处消散,然后升腾起更为炙热的空气。

    树丛下的张赛文抱着双膝,埋着头在呼呼大睡。

    随着远处沙沙的脚步声靠近,顿住了又沙沙围着车子转圈,转了两圈终于停在张赛文面前。

    小心翼翼轻声呼唤:张老师?请问你是张老师吗?

    张赛文突然惊醒,睡眼惺忪仔细辨认站在眼前的年轻人。这张脸有点熟悉,但是迟迟对应不上到底是具体哪一张。

    眼前的年轻人目光里笃定了三分。但还是不太确定轻声问道:请问你是张老师吗?

    边说他边指了指张赛文背后的红柳树说:九年前来支教的张老师?种下这颗树的张老师?

    张赛文站起来活动活动下颌。伸手出去握住年轻人的手说,是我种的树。你的专本套读这么快读完了?现在回来教书?没出去外面闯闯吗?

    年轻人瞬间激动得脸色通红,眼泛热泪:是我啊张老师,你还记得我。

    葛老师没一起回来吗?你怎么变得这么瘦?太瘦了我不敢认你。走走走,去办公室。

    年轻人一边递过来热水一边还在问:葛老师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看看?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你怎么变得这么瘦啊张老师?

    询问的内容明明很八卦,语气里的关心和心疼却快从眼里口里和表情上溢出来了。

    张赛文一边双手捧着保温杯暖手。一边语气轻快说,葛老师后来出国深造去了。现在应该是在国外定了居,以后她都很难回来了。

    至于我,我病了,很难胖回去了。

    还是说说你吧,你的专本套读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中专生在你们当地有编制吗?生活过不过得下去啊现在?

    年轻人拘谨坐在张赛文旁边。腼腆着说,老师我有编制的,是对口编制。

    专本套读就是自学大学的十几门课程然后参加考试,考试过了就可以拿毕业证。就跟我写信给你汇报的一样。

    张赛文终于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眉眼和多年前那个挂着鼻涕虫的半大孩子联系起来。重合来看,除去挂着的鼻涕,倒是全都对乎上了。

    他开心笑起来,感觉今天这种舒畅的心情已经太久没有过了。

    一边喝了口保温杯里的热水。一边问眼前的年轻人:你的堂兄弟呢?他现在在哪里?

    他呀,他去南方打工去了。前两天我们还联系的,他说他现在在南方的压铸厂里上班。辛苦一些,但是待遇比我要好很多。

    他还叫我记得转告老师你。说你给他出的高中学费他很快就能凑齐了,凑齐了就一笔还给你。

    张赛文忙不迭摇手:你转告他,存起来的钱就娶媳妇盖房子。或者做点什么小生意。不要挂着欠我钱,他不欠我,你也不欠我。

    年轻人问:老师你要不要他的电话号码?要不你亲口跟他说一下?

    张赛文想了想,说,没有必要,你转告他就行。不要再想欠钱什么的屁话。你记住,你们都不欠我的。

    再想想还是接着说,你们两兄弟欠村里一个交代。欠老支书一个交代。

    现在校舍盖好了,你又负担起了引路人的职责。你得好好想办法送更多的孩子走出去。这才是正事,记住了。

    对了,老支书还好吗?

    老支书两三年前就去世了。

    张赛文站起来问他:你口腔健康吗?

    老师你说什么?

    你的口腔健不健康,有没有牙龈出血什么的毛病?

    有时候会。

    行了,你这个保温杯我带走做个念想,你再买个新的吧。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亲手种下的红柳树。发动车子调头呼啸着消失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