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谶语

    “冰封仙脉？”

    圣壤殿大门口，时以娆将这个信息告诉慕师靖和小禾时，她们的反应有些不一样。

    慕师靖一听到这个称呼，顿时傻眼了。这不是那位青裙女子，按辈分来说就是自己的师祖母开玩笑的话吗？

    当时时姐姐还因此想要自杀，慕师靖也没想到时姐姐自杀会那么绝决，还是自己的师祖母及时阻止了她。

    怎么现在时姐姐又把这个东西给提出来了。

    而小禾则有些纳闷，她一听到这个名字，对这名救命恩人的形象还停留在她施展大日冰封之术的时候。

    她心里想的却是大日冰封之术莫非跟她刚刚说的冰封仙脉有关。

    慕师靖看到小禾吃惊的表情，小禾这是才知道百年后祖师遗蜕那一档子事啊。

    她才突然明白呢小禾那时还在沉睡，看来林守溪并没有将此间之事告知于他。

    自己还好舒了口气，小禾对时姐姐的事还是一无所知。

    这种事情既然已经瞒了，就只好再次瞒下去，不然就会像一枚炸弹一样将她们无比甜蜜的姐妹情炸得什么都不剩。

    时姐姐你可接下来别主动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啊。

    本姑娘虽然冰雪聪明，可不想再临场发挥想着把这些瞒下去的办法啊。

    要是林守溪在场，自己的情商可能又要打折扣，真的可能就瞒不下去了。

    还是希望小禾能被时姐姐讲她以前的故事所吸引吧，那些东西对自己是不小的冲击。

    时姐姐刚刚已经讲了时家的种种黑幕。

    从小生活在道门的自己根本就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不要脸的宗门和家族，还用庄园和牛马来比喻神山的修士，甚至还故意让神山的修士借由玄紫龙尸的途径，把对时家颇有怨言的修士消灭得一干二净。

    本姑娘哪怕聪明绝顶，用计让本就作恶多端柴音和齐痴姐弟之间相互残杀，也没有像这位时家一样想要奴役神山这么多修士。

    正应了古书说的那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慕师靖正思考着时家还有那些惊悚的糗事时，却被小禾的声音所打断。

    “冰封仙脉怎么回事？时姐姐你的大日冰封之术跟这个冰封仙脉有关吗？”

    小禾还是忍不了心中的疑问，将疑惑全部说了出来。

    慕师靖却吃了一惊，心想自己刚刚担心的事立马就要实现了。

    我可没有预见之灵根啊，小禾也没有，可怎么一离开林守溪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慕师靖还想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一旁的时以娆却说话打破了现在的沉默。

    “我成为时家的一颗棋子，时家就是想让这颗棋子解开神山邸报销量停滞增长的死劫，为家族的发展再做一丝贡献。”

    “你知道我为什么神山邸报那些传言我跟那位仙楼楼主，还有清斋妹妹的一些污秽文章广为流传在神山邸报上，而我却没有否认吗。”

    “慕姑娘的滋味很不错”跟这个有关。

    时以娆缓缓道出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和自己承认是那种人的原因。

    庭院深深，时家院落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其实内部发生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们都知道那位李真人吧，我刚来神守山的时候碰见了这位云空山的掌教。

    他说女修得天独厚，容颜貌美，得到了独天的气运，他解释为意外失衡的缘故，其实这跟时家有莫大的关系。

    时家背地里得到了某种气运，他们想要把这种气运释放出去，客观上这种气运能够使女修容颜不老，多延续几百年寿命。

    而时家早在立足之时，就立下了时家子女不得相互交昏，将否侧天必殛之的告诫，家族中偶尔有人相交泰，结果却莫名死于非命。

    时家于是不敢把这种气运对自家人使用，便转而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看上了神山的各位女修。

    时家毕竟男丁兴旺，所以当时以娆这样一个女婴出现改变了时家阳气冲天的局面，她出生时的时候时家才为她准备了万盏莲花。

    多余的气运得不到释放，时家的很多男修士便将主意打到了这些女修士之上。

    族长也默认了这些行为。

    背地里时家的庭院中却传来了各种糜烂之声，这就知道是这些声音在作祟。

    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练习佛经呢？

    那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用来置之事外的方式。

    希望从佛经之中逃避在现实发生的种种不快。

    自己从小就如同自己的漠视称号，在时家长大，却是一言不发。

    时家的长老们都以为自己是个冰美人。

    只是久而久之，他们对于自己的这种漠视早就习惯了，甚至参与密谋时也忘记了身边这个冷冰冰的姑娘还存在在自己的身边。

    有人对此提出质疑，怕自己在旁边呆着有泄密的风险，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也没有任何修士知道这些密谋。

    后来还甚至觉得在一群男子身边有一个仙子在旁边参与可以缓解密谋时紧张的气氛。

    其实只是为了掩盖密谋时的罪孽罢了，认为自己天生就带有某种特殊血脉。

    时家的某位日者后来才发现自己果然有真仙血脉，只有真仙血脉才可能锻造漠视的性格。

    就这样，他们逐渐接受了密谋时自己的存在。

    一些更露骨的问题，他们也毫不讳色着自己面交谈。

    他们反正也以为自己不会说话，还默认真仙血脉。

    所以我才知道这么家族作恶多端的细节，增加他们密谋成功的概率。

    现在借着这个由头把它把这些秘密全部清除出来，也是一扫自己积压已久的垒块了。

    家族确实作恶多端，那个时候我看见庭院外面的窗户前，有些貌美的女修只露出半个头来，一幅极为痛苦的表情。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懂了，时家用这种气运换了来女修们漂亮的容貌，而代价就是他们的身体。

    在这样的家族生存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我甚至看到有一个女修，咿咿呀呀的唱道：“

    四更鼓哇。

    庭院深深，人声寂静，

    形吊影影吊形我加倍伤情，

    细思量啊。

    真是个红颜薄命。

    可怜我数年来含诟受撞。

    换来一身容颜。

    枉落个娼妇之名。

    到如今退难退我进又难进。

    倒不如漠视女一无所知。

    罪戒女啊拼一个香消玉殒。

    纵要死也死一个朗朗清清。

    葬入井中了此残生。

    她唱完后，真的疯癫之中坠井而死。

    可后来时家的仆人却只是将这口井从新填埋，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当时以为他仅仅在说自己漠视一切一言不发，后来才知道后面的罪劫女却一语成谶，哀伤神女与谦卑神女却先我们离开了。

    自己回想，可能是为当初的漠视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肮脏与罪恶。

    念在多的佛经也抚平不了我的创伤。

    听说当时圣壤店在那时在招贤纳士，只是需要真仙之脉之人才符合资格。

    时家的那位成功预言自己有真仙血脉的日者都单独找到我，说我有真仙之脉可以去试一试。

    这样就能避免长期生活在一种压迫的环境之中。

    我这才知道，他才是时家除了自己父母之外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只可惜，自己父母却像是遭受了时家先祖的诅咒一样，在自己出生之后没有多久就遭遇神罚而死。

    自己也早早地上了祖师山修行，只是偶尔还回时家探亲。

    我问他有什么心意，他说老无所求，只有自己的一个孙女还小。

    他告诉他要是有选择，也绝不希望她能生活在这样的家族里面，因为他的父母跟自己的父母遭遇了一样的命运。

    日者能预测他人的吉，却不能改变自己亲人的命运，这无疑是一种悲哀。

    于是我默默记下了这一切，心想将来有机会可以报答他。

    后来我果真被圣壤殿选中，成为罪戒神女。

    叶清斋和凌青芦也愿意追随我的脚步，一起离开了祖师山，被圣壤殿选中。

    原来她们也有真仙血脉。

    那个时候我们才刚刚成为罪戒神女，对皇帝陛下的执念还不够深。

    而那个时候，神墙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头玄紫龙尸。

    彼时我知道那个玄紫龙尸时，正是我离开祖师山和时家不久之时。

    我看到了那位仙楼楼主的经历，神山邸报上说时家通过日者的占卜告知了她那头玄紫龙尸的位置。

    我知道这是时家宣传时惯用的欺骗手段了，于是我出于好奇的目的找到了那位仙楼楼主，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受了时家日者的占卜才成功诛杀了那头龙尸。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以做个好朋友。

    结果那位仙楼楼主听说我是时家的大小姐，不由分说地对我开始动手。

    我还记得那次是一场暴雨交加的日子，她原来就是以打败神山各大家族的小姐和贵女为荣。

    这次她听说又来一个人正好送上门来，也不管我说的什么，直接动起手来。

    我那时心情也有些沉郁，自己实在是忍受不了时家的各种罄竹难书的罪行，才听从那位日者的建议，离开了时家，自己好心想要对她递出善意，结果竟然遭致如此嘲讽，心里很不是滋味，自然也对她使了脾气。

    后来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只是自己伤痕累累，无精打采地回来之时，却被圣壤殿的使者引到了那个显生之卷。

    他告诉自己这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你心中有疑惑和顾忌，才遭此落败。

    只要你能全心全意忠于陛下，你就能够全面提升你的实力。

    你拯救天下苍生的目的本质上是与陛下的目的一致的。

    陛下在显生之卷中记下了她与识潮之神、哀咏之神、灰墓之君作战的过程。

    她是无比的勇敢，坚毅，世上的人都如此对她崇敬，可时神女却有所犹豫，这本来是一种亵渎神明的罪状，但陛下还让你担任罪戒神女，只是想给你一次重新认识陛下神袛的机会。

    而这个显生之卷还有一个特殊作用，就是他能够记载最近发生的事情。

    只要你将留音石触碰到了这个显生之卷手中，那么你用触碰过留音石的显生之卷记录下声音时，记录下的声音会同步在这本书中。

    不信，你可以在下次回圣壤殿的时候可以再次翻阅一下显生之卷。

    甚至你也许会靠这个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果你不信的话，这里马上就会有一封信到达你的手中。

    让你亲身实践一下吧。

    果然自己进入圣壤神殿没多久，就有红雀衔着一封密信送到了自己手上。

    原来是时家家主给自己的，信中只是说道近年来时家作恶多端，已经违背了当初先祖定下的宗旨，自己作为家主很是愧疚。

    你现在离开神山和时家，选择成为圣壤殿的罪戒神女，自己作为家主可以理解，毕竟对于时家自己的女修们，自己闭关已久，没怎么关心，很是愧疚。

    另外查到了你父母突然逝去的真相，一直以来时家都以为是当时先祖定下的诅咒，认为时家之人不管血脉再为疏远，若是自交……也会遭受反噬，但现在似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最后，时家家主还提了一句：“犹记汝生之时，汝之父母栽种莲花，今已缓缓盛开。半亩池塘，方可一观。花中仙子，此时以娆娆如妣矣。”

    时以娆本来不想回忆时家这些往事的，甚至就是为了离开时家才选择到这圣壤殿来，只是这封信唤起了她的回忆。

    她当然知道那盛开的万盏盛莲是来自人间诸国的上供，甚至好多民众被迫服徭役也倒在了这场长途跋涉之中，又徒增了多少人死于非命。

    只是听时家的长辈们说，自己的父母却对此事毫无所知，自己母亲还亲自挑选了几朵莲花种下，期望着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生长环境，将来能遇到一个良配。

    自己遭受反噬若是能换来这个未出世孩子一生的平平安安，就算是自己死也在所不惜。

    现在时家家主告诉自己池塘里的莲花开了，长得还很茂盛，一如自己的母亲。

    自己对母亲虽然没有太多印象，但这几朵莲花已经可以算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存有的纪念了。

    就算不为时家而回去，她也要为自己早逝的母亲回去，况且自己的家主说似乎找到了一个能解开诅咒的办法。

    若是自己回去能够解决这些问题，把这个困扰时家多年的诅咒彻底解决也好，避免更多时家的人，像自己的父母，和那位告诉自己前往圣壤殿去参加测验的日者的儿子儿媳一样，遭受致同样的天罚。

    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吧。

    时以娆决定这次还是回时家一样。

    虽然她现在似乎已经漠视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事物，而且很大程度上这种模式的养成是由于从小时家肮脏的生长环境影响了她。

    但她还是对时家存有一丝眷恋，自己的父母都是时家之人，若是自己公开与时家决裂，可能会被自己死去的父母指责。

    于是她与时家还保持着若即若离得关系，只剩最后一层很薄的窗户纸没有捅破。

    不管谁率先突破这场窗户纸，就意味着谁公开宣布对方是道德败坏之人。

    双方还保留着最后的底线。

    但时以娆当时却没有想到那位自称是皇帝陛下的使者却能如此准确地料出自己即将受到这封信。

    她本来来圣壤殿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不想看到时家那些隐藏的罪恶。

    圣壤殿的皇帝陛下说她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这恰好跟自己的理念一致罢了，才选择此处地点作为逃离时家的去处。

    另外也听说，时家对皇帝陛下颇为忌惮，自己来到这里也间接相当于有了皇帝陛下的庇护，时家的人再嚣张也不会离开神山跑到圣壤店的地盘来撒野。

    这里已经与皇宫无异，数不清的贵族小姐想到加入圣壤殿，谋求个一官半职，结果却通不过里面的血脉测试，被告知没有真仙血脉。

    圣壤殿里严格区分仙来者和壤生者，壤生者只能做圣壤殿的侍卫侍女，那些来谋求职位的人都说神山的修行太痛苦，哪怕在这里当一名壤生者得到的报酬和实力也比神山无休止的责骂和压迫强，最关键的是他们觉得修行的生活还是一眼望不到未来。

    结果却被圣壤殿的人告知这里哪怕是一个小小仙楼的侍卫都至少是元赤级别，你们神山的修行竞争如此巨大，又怎么到浑金境的人都这么少呢？

    你们想做里面的壤生者？抱歉，你们大多数人没有这种血脉，只有神山那种痛苦的修行才适合你们。

    反正你们祖师提倡有教无类，人数众多的修行方式也只会导致修行的资源较少，只有通过提高考核条件才能得到极其有限的修行资源。

    我们圣壤殿资源丰富，哪怕壤生者在里面干着普通的杂役实力都能得到很大提升。

    时以娆一来到圣壤殿，本来并不想看到这种尊卑有序的秩序在这里重现。

    但圣壤殿为她特意配备的侍女告诉她自己是幸运的，自己虽然干的是普通的活路，但这种活路确是有固定的轮换时间和大量的休息时间做补充的。

    自己很幸运拥有真仙血脉才进能入圣壤殿当壤生者，要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不想改变这一切了。

    时以娆这才好奇，开始对圣壤殿的一切认真重视起来。

    而现在她又收到了时家的来信，她很好奇这位皇帝陛下怎么能算得如此精准。

    她姑且相信了那位使者的话语，来到了显生之卷前，随手翻阅，竟然得到了一句谶语，上面写着：

    “时主无寸，以晓迄宵。弃日为女，女女以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