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扭打
慕师靖也没想到时姐姐会说起自己的幼时经历来。
时姐姐说她喜欢好看的女子，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啊。
和时姐姐一起单独呆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倒是自己觉得时姐姐的身体好看，忍不住多摸了一下。
这只是对神女曼妙身姿的下意识举动罢了。
小禾私底下还不是经常和自己，楚楚这样做，林守溪都知道的。
那时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只是时姐姐的身体怎么这幅样子。
进来的时候，时姐姐好像身体有些苍白，像是受冻太久了。
旁边小禾还架起了一道篝火，这还不够，她还将体内的真气传输给时姐姐。
时姐姐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怎么再次见面就是这个样子。
但时姐姐可是罪戒神女之首啊，不可能外面的雪都能把她冻成这副样子。
我来圣壤殿的时候都会用真气御寒，连那只血月独角吞星兽也懂得动用自身的厚重红毛和寒气来抵御寒气，况且她在下雪天还跑得这么快，自己只用了几个时辰就从神守山到了圣壤殿。
而百年前同样的旅程，还是在黄沙满地的秋天，那只黄毛的独角雌兽载着自己，楚姐姐还有小白祝从圣壤殿回神守山却用了三天三夜。
连动物都知道躲避寒冷，时姐姐反而冻成这样？
会不会时姐姐在外面经历了一场恶战，皇帝残魂从圣壤殿里面跑出来了。
但林守溪和小禾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消灭皇帝残魂，他们不会让皇帝这么轻易地跑出去的。
自己可以不相信他们的实力，但不可不相信小禾和林守溪的实力。
现在这个境界自己都尚能打过皇帝残魂，何况是作为罪戒神剑之首的时姐姐。
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
时姐姐是自己把御寒的真气撤下，甘愿承受这漫天的寒气的。
那时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像是自己在惩罚自己啊。
慕师靖以前看神山邸报时，也偶尔看邸报开设的情感专栏，里面经常提到处于热恋中的人若是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抛弃了自己或者另寻它欢时，性格要强的人会选择直接与它的心上人坦诚相待或者恶语相向，或者把“他欢”暴打一顿，而性格有些羸弱的人则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认为自己的能力赶不上其他人，甚至还会自暴自弃，选择自我惩罚一番。
自己仔细看过《诸神录》，也略微提到过这样的事。那对宁絮宁遵仙兄妹发生的事情好像就符合这样的特征。
宁絮在神守山玄仙门已经练成了冰山仙子的性质。同门师兄暗慕于她，给宁絮出谋划策，结果宁絮得知后反而拒绝，暗慕他的师兄这时候却莫名发怒，说宁絮还忘不了百年前穿着礼裙勾引其他男子的事，让二者的关系几乎无缓冲地带。这位宁絮的师兄显然属于前一种人。
而宁絮的哥哥宁遵仙则属于后一种人。宁遵仙以前暗慕楚姐姐，结果亲眼看到楚姐姐牵起了林守溪的手，将他的幻想戳破得一干二净，后来听神守山的弟子闲聊时才知道宁遵仙也常常借酒消愁，把自己的身体消磨殆尽，有时还会在下雨天任雨淋，刮风天任风吹，失去了天才的晋升资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宁遵仙才从这段阴影中走了出来，而他本来是和楚姐姐的修行资质差不多的。
只是慕师靖没想到的是，昨天林守溪没让她参加的神守山山主继任仪式，宁絮和宁遵仙都出席了，甚至宁絮也作为主持人主持了这场继任仪式，也和时以娆一样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雪地里受冻。
她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可没心思判断宁絮现在属于哪一种人，一定会在林守溪面前表示愤慨罢了。
时姐姐现在也像是自我惩罚的样子，会不会是在圣壤殿林守溪对时姐姐做了些什么啊？
林守溪今天也来了，时姐姐是最有可能遇见了林守溪，可能时姐姐遇到了他之后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慕师靖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
时姐姐以前在妖煞塔之围时曾经给林守溪、小禾、楚楚。还有自己讲授过一种名为寒魄光魂的心法，这种心法学成以后可以在冰天雪地里驭使冰雪，为自己作用。时姐姐当时也是直接席地坐在冰雪凝成的高台上，丝毫不畏惧寒冷，气质颇为端庄。
自己当时怎么也学不会这种心法，只是觉得这种心法运转起来会升起一种暖流，至少在冰天雪地行走时至少不会因严寒而身体战栗发抖。
而现在，当初给自己倾囊相授可以用来御寒的心法的这位罪戒神女，现在却因为天寒，反而让自己的后辈给自己疗伤。
这是大家都没想到过的结局。
时姐姐这是有多大的绝望与哀伤才会选择，这种非常原始的惩罚自己的方式啊。
还有一点的是，惹时姐姐绝望的那个人，怎么现在也不见了踪影。
小禾肯定知道，但她们现在怎么突然分开了，这又是一个疑点。
该不会小禾也是专门单独来到圣壤殿的大门口，单独找时姐姐问她和林守溪的情况的。
自己来的时候，小禾和时姐姐已经呆这么久了。
说不定时姐姐已经透露了一些信息给小禾，或者小禾已经从时姐姐这里知道了啥。
但小禾若是彻底知道那件事以后，对时姐姐还会这么精心照料吗？
现在又是设篝火，又是传送真气御寒的。
小禾若是知道时姐姐和林守溪做那事，会对时姐姐有好脸色看吗？
但不管这么说，时姐姐对小禾和自己是有莫大的恩情啊。
为自己的救命恩人疗伤，这不是天经地义的。
现在，情况相当难以判断。
但时姐姐今天反常说她喜欢女孩子。
这让猜透别人的心思的难度又增加了不少。
可能是在打消小禾的顾虑，让小禾相信时姐姐一向冰清玉洁，对天下的男子毫无兴趣？
只有当时林守溪跟自己说照顾时姐姐时，要当心些不要太过亲密。
自己根本不以为意，时姐姐当时也没太多亲密的举动啊。
她在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没透露出自己对林守溪念念不忘的，只说林守溪对自己有大恩，自己终究是有负于他。
自己当初还安慰时姐姐大可不必如此的，林守溪说不定还很高兴。
只是，那次在祖师山与巨龙作战，那位自称是宫主的青裙女子说夺时姐姐元阴之人必然会被冰寒反噬，尸骨无存。
青裙女子还说只要时姐姐死去，这个诅咒立马就会消失。
本来就是一个玩笑之语，可时姐姐却毅然决然地将剑横过自己的脖颈，没有一丝犹豫，显然死志已决。
由此可见，林守溪在时姐姐的心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分量。
林守溪在时姐姐心中究竟是恩情多一些还是其他情感多一些，恐怕连时姐姐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吧。
一系列反常的行动今天都被自己撞见了，慕师靖有些苦恼。
猜不透时姐姐和小禾的心思，那就大胆假设一下吧。
时姐姐说自己喜欢女孩子，会不会就是打消小禾的顾虑。
我都告诉你我喜欢女子了，对林守溪自然而然地就没有想法了。
如果时姐姐是这样想的，那林守溪没来的原因也就很显然了。
小禾显然此刻信不过林守溪呗。
可能今天林守溪有什么话刺激到了时姐姐，时姐姐才会变得郁郁寡欢。
时姐姐联想到之前恶泉大牢的事，心中很不是滋味，便独自来到圣壤殿大门口，想让这漫天的风雪撒落在自己单薄的衣裳上，好让自己清醒一下亦或是引起小禾和林守溪他们的同情。
小禾看到时姐姐今天的状态有些不正常，怀疑她和林守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便找了个理由支开林守溪，自己单独想找时姐姐询问这件事来。
但小禾也没想到时姐姐竟然会选择任由寒气侵蚀自己，就先把时姐姐扶到圣壤殿内，帮时姐姐运功疗伤取暖。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这一切看似反常的行动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只是现在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圣壤殿的事情，小禾究竟知道多少？
这个很难从小禾给时姐姐主动疗伤这个行为判断出来的。
小禾若是知道时姐姐喜欢女子，就算知道了那件事也只会把原因全部归咎于林守溪身上，说他当时打得就是时姐姐的注意，早就觊觎时姐姐身体很久了，相反，对当时别无选择的时姐姐充满了同情，看到时姐姐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也只会感到更加惋惜，更加用心地帮时姐姐疗伤了。
如果小禾不知道那件事，看到时姐姐这无助的样子，而时姐姐况且还对她有恩情，那也会毫不犹豫地替时姐姐疗伤。
现在，既然时姐姐突然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也可以趁机了解一下小禾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
慕师靖略一思索，心中已经想好了答案。
……
“陛下，慕姑娘，以娆咳……咳……其实看到漂亮的女子就想上去交往。这跟以娆幼时的经历有关。我从小出生在时家，时家是祖师山有名的大家族，后来听时家的日者，也就是占卜师说我是咳……咳……冰封仙脉之体，需用藕冰玉清、绛华舒英的莲华来承接冰封之体，而这冰封之体……咳……却不能用鼎火焠炼，否则可能双双走火入魔……”
时以娆继续叙述自己幼时的经历，只是由于刚刚受冻过度，说话却仍然有不少咳嗽之声，语速也颇为缓慢。
“小禾，你都知道了？”当时以娆说到走火入魔的时候，慕师靖这个时候突然打断了时姐姐讲述，故作吃惊地对小禾说道。
慕师靖故意隐去关键的部分，这段走火入魔的信息跟当时那位青裙女子所说的信息颇为类似，她想通过这段掐头去尾的问句，探知小禾刚刚与时以娆谈了些什么信息。
“知道什么啊”小禾下意识地回答，小禾觉得慕姐姐这次不安好心，不过以往自己每次和她争斗，慕姐姐都是赢得多输得少，小禾很有信心应对慕姐姐的挑唆的。
“小禾你是真不知道吗？刚刚时姐姐提到了走火入魔的事。”慕师靖尝试着给了小禾一点暗示。
“慕姐姐，这说这个我当然知道，要不是时姐姐妖煞塔当时救了我一命，我说不定早就攥开红绳解开封印走火入魔了，还要感谢慕姐姐用金钵帮我把毒灵根给吸出来，若不这样我说不定也已经早已走火入魔了。时姐姐和慕姐姐可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救命的恩情小禾怎么可能忘却。”小禾这时候却是将以前的事情翻了出来，把这些暗示基本上无视了。
“你……”慕师靖也没想到小禾还会这样回答。
自己和小禾争斗了这么久，经验按理说已经无比充足了，怎么还会被反将一军。
《诛神录》里明明没记载过小禾口才这么厉害啊，我明明还在里面看到她有一次用彩幻羽扮作林守溪结果轻而易举就被楚姐姐给识破了，还有一次自己叫小禾扮作师尊去试探林守溪，结果也是被林守溪三言两语就现出了原型。
三花猫写得什么书啊，本来是想把《诛神录》拿来当参考的，结果现在书里的人设和现实情况完全不一样啊，小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难道说，她字认得少，连林守溪的“溪”字都不会写，会不会没看过《诛神录》，所以反而最近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本姑娘要小心应对了。
“小禾，林守溪在哪啊？怎么没看见你夫君啊。”慕师靖笑了笑，她决定换一种策略来打探下消息。
“不知道啊。我也正在找他啊，我刚刚杀掉暴怒皇帝一出来他就没影儿呢，想到处找他，在圣壤殿里乱逛，结果找着找着就在圣壤殿门口遇见了时姐姐，更没想时姐姐会在外面冻成这样，结果我刚一回来就发现慕姐姐来了。我还想问慕姐姐你怎么来了？”
小禾的语气看样子带着些怒气，她本来是想来看看林守溪会不会到圣壤殿门口找时姐姐，结果在这里却遇到了受冻的时姐姐，更没想到慕姐姐也过来了，事情接连出乎她的期望，有些生气。
“我……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慕师靖没想到小禾现在还会反问自己，只好把昨天做的一个噩梦的事给说了出来，现在慕师靖说话反而有些吞吞吐吐了。
“这个梦是和林守溪做的吧。你看，“梦”可以拆成‘林’和‘夕’两个字，慕姐姐梦里怕是想和林守溪朝夕相处，日夜缠绵啊。”小禾说话的语气有些酸酸的，她尽管没有发现林守溪和时姐姐呆在一起，但她此时却有一种直觉，认为林守溪肯定背着自己和其他女子发生了点什么，是不是时姐姐她目前尚不清楚，只是现在连急忙刚来的慕师靖，小禾心里都有些嫉妒。
自己这么担心他在哪儿，结果马上又来一个关心他的人。
心理有些不是滋味，刚刚和慕姐姐的说话中都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滋味。
“巫幼禾，你什么意思？”慕师靖此刻却有些生气，自己辛辛苦苦，以自己目前的境界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圣壤殿，结果现在却被莫名其妙嘲讽一番，一股委屈和愤怒的滋味涌了上来。
“没别的意思，就是心情有点不高兴罢了。”小禾刚刚说出那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但慕姐姐刚刚也有些生气的样子，自己还有些不满了，于是紧接着她的话语气也重了一些。
“我看小禾妹妹今天是想长点教训了。老规矩，谁输了喊谁姐姐。”
慕师靖说完就马上扑向了小禾，想把今天旅途的辛劳和受到的委屈一起发泄出来，也没管旁点时以娆在一边看着。
小禾这时候也有些生气，林守溪今天不见踪影已经让她心中起了一团怒火，慕姐姐今天也对她不理解，那么找个由头发泄下自己的怒气也好。
于是，两位绝美少女扭打了一起。
这也不是她们第一次这样打架，以前小禾和慕师靖有分歧时也常常这样打架，只不过姐妹打架通常不会都用真气，小禾甚至也没使用那只长满鳞甲的右臂，但即使这样，打架的状况却尤为激烈。
一个揪住了对方头发。
一个捏住了对方耳朵。
一个使出了白虎拳。
一个使用了黑心爪。
白虎之王与黑兽之心相互碰撞。
黑色裙摆与白色裙袂晕染了一幅泼墨图。
冰丝雪袜与紫色薄袜勾勒出一张工笔画。
……
一旁的时以娆看到了小禾和慕师靖的话，顿时就明白了小禾圣壤殿门口的目的了，她虽然没有明说自己和林守溪的关系，但她来找自己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时以娆现在庆幸，还好那时找了个借口来到了圣壤殿大门前，不然就会被小禾看出更多问题。
现在慕姑娘说她做了一个梦，自己那晚上得到了完整的《诛神录》，当然知道那场梦的内容。
林守溪不出意外现在也应该在漠视神殿了。
不知道他现在对凌青芦和叶清斋是怎么想的。
现在她们再这么打下去可就不行了。
该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时以娆于是说道：“陛下和慕姑娘别打了，我知道慕姑娘所做的梦是啥，这是一个噩梦，里面林公子和陛下似乎都遭遇到不测。”
扭打在一起的小禾和慕师靖听到了，也立马停止了打斗。
慕师靖很好奇时姐姐怎么描述得如此准确，便问时姐姐怎么知道。
“这跟以娆幼时的经历有关。”
时以娆于是跟小禾和慕师靖讲起了自己幼时的经历。
除了那个冰封仙脉没有提及之外，时以娆讲述的事实大部分跟漠视神殿叶清斋和凌青芦讲的东西相同。
只是时以娆却提到了对时家的态度。
……
“时姐姐，你说楚王的死跟时家有关？”
慕师靖和小禾坐在一起默默地听时姐姐讲述着时家的故事。
她们冷静了一会儿，手牵着手，直到时以娆提到楚王的死跟时家有关系时才好奇发问。
在慕师靖向小禾递来一只手的时候，小禾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自己没长鳞甲的左手，与慕师靖递过来的手牵在了一起。
“神山有人传言如此，以娆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只是时家历来剥削人间诸国很久，这是不争的事实。甚至这可以追溯到我出生前，时家就开始了对神山周边诸国的盘剥压榨。”
时以娆接着讲起了自己出生时的经历，包括自己出生时时家为她准备了盛大的出生礼，布满了满池莲花，时家选最出名的日者替她占卜等等，内容也几乎和清斋和凌青芦讲的相同。
“以娆当时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家族是自己的幸运，可直到自己有次去人间诸国游历，到达楚国时，才听楚国的子民说起他们已经被时家压榨许久了。”
小禾和慕师靖这才知道楚姐姐的故国，日子竟然过得如此艰辛，但她们现在更好奇时姐姐为什么将自己家族的许多丑事讲出来听。
“自那以后，以娆才得知自己出生时准备的万盏莲花，却是楚国花了多少民力和资源才弄来的，以娆受之有愧。”
时以娆把自己离开时家，加入圣壤殿的经历逐渐讲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