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圣山陷落后，教皇阿刹迈真不甘沦为战俘，号召百万信徒投井殉教，战后佛宗住持‘楼至韦驮’下井探视，发现祆教信徒骸骨堆成尸山血海，怨力深重，众佛埋骨之地已然被异端邪血污染了。”

    尸山血海？

    猛然一个念头，使得祁龙轩身体巨震，并且双目圆睁，仿佛预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牟尼上师感受到他的异样，话语顿了一下，询问道：“师叔这是……”

    “没，没事！”祁龙轩醒悟过来，兀自打了个寒颤，摇头不语。

    若是众佛埋骨之地被异端邪血污染，那就不难理解佛门为何要迁址了，试问祖坟风水都被刨了，明知道会生祸害，还不赶紧溜之大吉。

    他不知道佛门忌不忌讳这些，反正他知道道家有‘气感而应，鬼福及人’一说，是必须要郑重对待的事情，半点马虎不得。

    当然，理解了这些之后，他很快又生出疑惑，道：“既然佛乡都将那里视为不详，为何鬼道还要将梵天送往天圣山呢？”

    牟尼上师道：“这就又涉及到鬼道的修行理念了。”

    “极恶成佛？”祁龙轩几乎是一瞬间便有了明悟，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牟尼上师颔首，口诵佛号道：“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昔日欲界六梵天主波旬谤法，罪大恶极，后经地狱得度，号妙住得法光如来，鬼道修者欲效此法，认为梵天屠戮百万僧众，亦需经地狱得渡，而辅轮天葬下的尸山血海，正是考验人心之地狱。”

    “哈~”祁龙轩讪然一笑，只觉得无比的荒诞，问道：“大师认为，极恶真能成佛吗？”

    “贫僧不知，但或许……”牟尼上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看向遥远处的山巅。

    此时黄昏渐暗，已经看不到落日的痕迹了，但天圣山的轮廓依稀还在眼前，他的声音，如同晚风一样的飘忽：“或许天圣山中，会有答案吧！”

    说完这一句话后，两人皆有所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许久，祁龙轩问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受持灌顶仪式后的三天后。”

    意思还得在贵霜佛宫住上三天咯？

    祁龙轩皱起眉头，住上三天倒是没什么问题，主要是身上那股味道实在难以忍受，语气不由冷了几分：“到天圣山还有多远？”

    牟尼上师听出他的不耐，谄笑道：“不远，只有不到一千里，就在大月氏境内。”

    祁龙轩不由松了一口气，一千里的路程看似遥远，但对于能够御剑飞行的修士来说，不舍昼夜也就一天多的时间，而他的金雕翼速度更快些，差不多一天就能赶到。

    然而就在他因此感到庆幸的时候，他看到牟尼上师的脸上分明泛起一丝歉色，深知这老和尚性格的他当即预感到一丝不妙。

    果然片刻后，就听牟尼上师说道：“路是不远了，但进入贵霜佛宫后，就已经进入了天山圣地，在朝圣过程中，是不允许御剑飞行的，所以步行的话，恐怕要半个月时间。”

    “一千里需要走半个月？你是用爬的吧？”祁龙轩有些着急上火，毕竟即使不允许飞行，凭借修士的身轻体快，最多三天也能赶到的。

    谁知牟尼上师话不说全，僵笑着道：“朝圣路上，为了体现对于问道的虔诚，朝圣者需要三步一叩首，从口念咒、身跪拜、心想佛三样，做到对佛的语敬、身敬与意敬。”

    噗！！！

    祁龙轩身子一晃，险些没有当场晕厥，但缓过劲后，想想还是算了，从进入鬼蜮到现在，一路上遇到的奇葩事还少吗。

    彼时西域所谓的佛教，在经历了祆教与潜欲的几次教权更迭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各种外道邪说打着佛教的名号，大行邪法。

    有受持狗戒鸡戒，将自己拴在门柱上学狗吠鸡鸣的苦行僧，也有学蠕虫在沙地里爬行，屁股一撅一扭的，包括动不动就送人骨法器的，还有喜欢崇尚自然野性，一见面就邀请霁无瑕双修欢喜佛的。

    嗯对了，还有将屎尿当成甘露为人除垢净身的。

    祁龙轩由是体会到了当初梵天杀僧负罪的心情，就任凭这样胡搞下去，天下佛门不亡才是怪事呢。

    祁龙轩闻到身上的屎尿味，简直恶心想吐，片刻也不想多待了，告辞牟尼上师，转身下山，朝僧舍原路走去。

    他现在唯一的渴望，就是回房后脱个精光，将衣物挂在窗外晾上一夜，再去想别的事情。

    牟尼上师苦笑摇头，只好任由它去，依旧站在原地眺望着天圣山的方向，心思沉重。

    参加觉悟鬼禅的僧人，住宿在佛宫第六层，来时带路的小沙弥已经交代过了，回去后只需要到佛庵领取钥匙即可，也无须什么手续，闻着身上的甘露味都清楚了。

    拿完钥匙后，祁龙轩急匆匆的就往房间去，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一阵怪声。

    嘶嘶嘶！！！！

    声音，急促而尖锐，祁龙轩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腰间的精灵袋，天涯子母追传出的叫声。

    一瞬间的惊诧涌上心头，祁龙轩当即感到不妙，忙将袋口解开，一只黑色飞蛾窜了出来，匆忙射进了夜色中，他脸色剧变，驭起金雕翼急追而去。

    同一时间，霁无瑕的心情也正处于惊涛骇浪中，她躺在一张挂满了密藏符文的帷幔之内，全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像一具活死人一样的躺着，耳边是规律的木鱼声，伴随着声声佛诵呢喃，似在进行法事。

    回想起刚才的大意，她恨得几乎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她明明已经察觉到了纱窗布伸进来的那支迷魂香，却还以为自己还是天都宫上的那个修为通天的霁宫主，早已将肉身修炼到百毒不侵的境界。

    直到一缕幽香嗅入鼻息，瞬间瘫软的身体激醒危机意识，她才猛然惊醒，自己有恃无恐的修为，竟会在不知觉中坑了她一把，但为时已晚。

    她已经完全提不起力气，无法调动一丝真气，连呼喊出声都无法做到，然后她听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色空禅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她，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霁无瑕想要挣扎，杀人的目光透射出胜雪寒意，却是完全左右不了自己。

    色空禅师微微叹息，附身在她耳边深呼吸了一下，嗅进醉人的一缕幽香，低声呢喃道：“别挣扎了，空乐迷香乃是由本宗得道高僧圆寂后的***研磨所制，除非你将肉身修炼至辟谷期大成，能够百毒不侵，否则断无法抵御它的药力。”

    声音飘渺，渐渐微不可闻，霁无瑕只感到眼皮沉重无比，随即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经被带离了房间，来到这处不知名的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