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内，李素佳启动了量子传输装置，不一会儿，刘翰洋出现在了连线屏幕上。
他是从深度休眠中被紧急唤醒的。
为了解决星际间的实时通讯问题，以刘翰洋量子研究所为技术班底，早在泰伯星人入侵地球前，危机计划署就组建了一批量子通信领域的专家及技术人员，组成了一个攻坚小组，试图攻克这一难题。
在刘翰洋的领导下，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取得了技术突破，实现了在30光年内的、超远天文距离下的实时信息传送的难题，延迟时间不超过0.1秒。
对于李素佳的突然连线，刘翰洋颇感意外，自南极一别后，两人再未见面，甚至连通话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对于这个曾经他深爱的、也拒绝过他数次的女人，刘翰洋百感交集，他知道，她也爱他，可她无法跨越自己身体的改变所带来的情感障碍，放手，对双方而言就是一种解脱。
“刘总指挥，我有一个问题想咨询你。”
刘翰洋静静地凝望着她，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几年不见，她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李素佳，长时间的星际远航让她多了几分从容和坦然，也多了几分成熟女性所特有的美。
往事如烟，却如在眼前。
无以过往，却无法泯灭。
前路漫漫，愿彼此安好。
“你...还好吗？”他低声问道。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哦。对了，我想咨询一个问题。”
“嗯。”
“意识传输时，会不会出现传输不彻底的现象？”
“会！这种现象分两种，一种为传输时出现意外状况，比如说，供体或受体一方出现连接中断，另一种情况取决于传输设备，如果传输设备是字母R打头的早期型号，也会出现传输不彻底的情况，你的属于哪一种？”
李素佳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传输的过程，整个过程没有出现中断情况，所使用的设备也并非早期型号。
“都不是。”
“呃...”刘翰洋想了想，然后说道，“你是在星际战舰上操作的，还是在小型星际飞船上操作的？”
“空间飞行器。”
“那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传输设备是否配置有意识回流阻尼系统，一般空间飞行器里是不会有此设备的，大概率就是这一点出了问题。”
“我确定空间飞行器里是没有意识回流阻尼系统的。”她斩钉截铁道。
“那应该就是意识传输完成后的一瞬间，出现了意识回流现象。”
“可我并没有发现有此现象啊？”
“回流现象不同于传输，它会在一瞬间发生，肉眼根本察觉不到。”
“出现这种现象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供体和受体都会保留原有的一部分意识，至于保留多少，保留什么，就像掷骰子一样，其点数或停留在哪一个面上，完全取决于那一瞬间的随机映射。”
李素佳明白了，意识回流现象让机甲XM1367和机甲XM672都拥有了机甲9号的意识，机甲XM1367拥有机甲9号的性格、技能和知识储备，而机甲XM672只拥有机甲9号的记忆。
“可不可以重新进行一次意识传输？”李素佳问道。
“3年内最好不要这么做，意识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的身体，强行传输的话会破坏其完整性，严重的话供体和受体
都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一部分只拥有记忆，另一部分拥有记忆以外的部分，请问哪一个是本体？”
“这取决于你自己。”
连线结束后，李素佳独自一人来到舷窗前，舷窗外，星河璀璨、漫无边际，她凝望着绚烂的星空，纷杂的思绪也随着周围转瞬即逝的星光飘向了远方...
究竟谁才能代表真正的机甲9号，或者说，她应该接纳谁？
是机甲XM672，还是机甲XM1367？
如果接纳前者，她和它之间的沟通没有任何障碍，因为记忆的存在，彼此洞悉各自的过往曾经，也深绵于现有的爱意，但缺失的是机甲9号的一切外在及内在特征。
接纳后者，她只能远观一个具备机甲9号一切内外特征的、熟悉而陌生的机甲，它失去了对她的爱火，失去了她和它过往的一切。
“指挥官阁下，驾驶员机甲XM3568已更改了航线飞往了南门二·B的方向，请问是否允许？”中心控制系统问道。
“允许！这是我向它下达的命令，以后有关航线的问题，不必再请示我，我已全权授权于机甲XM3568。”
“好的。”
中心控制系统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短暂的思考已经让她头痛欲裂，她怵然一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儿女情长已经让她迷失了自我，丧失了原有的战斗意志，那个视任务为第一生命的李素佳哪儿去了？
她要回归，回归原来的自己，因为任务还没有完成。
至于谁是真正的机甲9号，谁能代表它？一切都交给时间。
时间能鉴别一切，重塑一切。
3分钟后，李素佳出现在了一块屏幕前，她将“星芒”号的航行日志导入了中心控制系统中，片刻后，屏幕上出现了“星芒”号的影像，这是其遇袭前后所有的动态影像。
中心控制系统自动将影像的时间调整到了“星芒”号遇袭前的5分钟，它将全景式地展现战舰在遇袭后的所有影像，包括舰体内外及舰长带领舰员们前往小行星的影像。
一部分影像来自于战舰内外的成像系统及各类飞行器，另一部分来自于舰员的头盔影像系统。
在前往南门二·B的航线上，“星芒”号与“强力”号一前一后向目的地高速行进着，突然，两团密集的亮光如转瞬即逝的星云遮天蔽日般地飞了过来，它们是由成千上万个小型蛇形机械所组成的庞大组阵。
紧随其后的是由金属“蚊子”所组成的蚊型矩阵，两者也是一前一后杀奔而来。
两舰随之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战斗预警，伴随着火红的、不断闪耀的航灯，两舰迅速开启了各自的暗物质防护屏障。
紧接着，5万架空间飞行器如密集的飞蝗从两舰中倾巢而出，“星芒”号2万架，“强力”号3万架，它们从左右两翼向敌迎面扑去。
就在空间飞行器倾巢而出时，小型蛇形机械发动了攻击，它们发射的是一种地球人从未见过的武器，武器形似圆形光团，每一颗都呈完美的圆形，直径在2米左右，从中心向外发散着数道刺眼的弧光。
它们的数量在5万颗左右，在漆黑的星域中如同一阵急速移动的流星，转瞬即逝。
仅仅3秒后，数万颗圆形光团就击中了正从星舰中飞出的空间飞行器，一阵阵冲天的火光过后，近万架空间飞行器遭到了攻击，被击落的高达3000余架。
圆形光团击中的不仅仅是空间飞行器，“星芒”号和“强力
”号也遭到了攻击，依托于暗物质防护屏障的保护，两舰均未遭到实质性的损伤，但暗物质防护屏障被攻破了，前者下降到了60%，后者下降到了85%。
此刻，已经飞离母舰的约2万架空间飞行器向小型蛇形机械组阵发动了攻击，4万枚远距暗物质空间导弹组成了一片密集的火网向目标高速飞去。
就在它们即将接近目标的时候，位于小型蛇形机械组阵后侧的蚊型矩阵如闪电一般机动到了前方，它们与杀奔而来的导弹集群相遇了。
蚊型矩阵就像一阵汹涌的飓风，在一眨眼的功夫将导弹集群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它们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了沿途的一切。
“飓风”过后，5万枚远距暗物质空间导弹荡然无存，它们就像从未出现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它们遭到了熵增武器的攻击，变成了一堆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序的弦。
蚊型矩阵似乎并没有尽兴，它们迅速分裂成两股，一左一右向奔袭而来的两个空间飞行器编队扑去...
几乎在转瞬之间，蚊型矩阵就抵近了目标，相同的景象又出现了，两股“飓风”如浓稠的黑云完全包裹住了两个空间飞行器编队，也是在须臾之间，它们便消失的一干二净，连一粒原子都不曾剩下。
短短的10几秒，“星芒”号和“强力”号的所有舰载空间飞行器被悉数全歼。
眼看大事不妙的两舰迅速调转了航线，它们从左右两侧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调转航线的同时，小型蛇形机械组阵又向它们发射了新一轮攻击，这次仍是5万颗左右的圆形光团，它们分成两股，如同两道闪着电光、萦绕着弧光的云团杀奔而去。
两舰释放了几乎所有的重装飞行战斗机甲，数量在5.5万个，它们也分成了两拨，一拨横在了战舰逃跑的航线上，另一拨以最高的速度冲向了小型蛇形机械组阵。
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对射，由2万个机甲所发射的4万发电磁脉冲弹扑向了小型蛇形机械组阵，而后者也发射了几乎相同数量的圆形光团。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4万发电磁脉冲弹在距离圆形光团约500米时纷纷自爆，霎时间，延绵的如雨点般的爆炸密集而猛烈，而圆形光团则高速冲了过去，它们并未受到爆炸所带来的任何影响。
3秒后，实施攻击的2万个机甲被纷纷击中，无一幸存。
又5秒后，小型蛇形机械组阵变换成了一个更加巨大的蛇形机械，它如一个太空巨无霸横亘在深邃的星空之中，其高度足足有万米，长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10几万米。
“轰！”一道直径约5公里的光电圆环从巨型蛇形机械的大口中喷射了出来，它发散着刺眼的亮光、浑身上下萦绕着猛烈的弧光，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了横亘在“星芒”号和“强力”号后侧航线上的3.5万个机甲。
机甲的任务是用自己的钢铁之躯抵挡对方的攻击。
刺眼的亮光过后，3.5万个机甲在冲天的火光中被尽数摧毁，但光电圆环并没有停下来，它的锋面抵达了远在3万公里之外的“星芒”号。
一阵阵密集的爆炸过后，“星芒”号的暗物质防护屏障被攻破了，16台曲率引擎受损，能运行的仅有2台，但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它被迫降速了。
30秒后，一艘巨型星际战舰出现在了巨型蛇形机械和蚊型矩阵的旁边。
“泰伯星人！”李素佳惊愕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