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竟然没闹，真难得。”买了票两人坐在候车室等车，江慈看着边上的编织袋忍不住问到。

    以前每一年弟弟来买了衣服鞋子回去再提一大袋喜欢吃的零食才会高高兴兴的回，这次什么都没有竟然没吵没闹，很神奇！

    更神奇的是他对姑姑的态度。

    江耀宗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以前姑姑宠着我们，要什么给什么，我闹她愿意顺着。现在这姑姑看我们的眼神没比看陌生人好多少，闹也只会被赶出门，这样我还闹，那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吗？”

    别以为他才十几岁不懂得思考。而且就算以前他不明白，被那么一说，加上妈妈和奶奶吵的那些话，他也会思考。

    他不小了。

    弟弟的这些话让江慈很意外：“没想到你还看得挺明白。”

    “看不明白的是咱妈，占便宜的时候没好态度，没便宜占的时候又躲得远远的，今天竟然还想让我们来要过年衣服。

    两三个月前有人来喊爸和奶奶，说姑姑开煤气自杀送去医院抢救了。奶奶那时候想和爸一起过来看，妈不让，闹得特别厉害，说姑姑欠了一屁股债，死了是解脱，还庆幸姑姑的户口是落在别人家不是落在咱们家的，债务和咱扯不上关系。”

    户口问题他们都知道为什么。当初爷爷奶奶是有考虑过让姑姑嫁爸爸，所以落户在村里，并没和他们一个户口本。这也是为什么妈妈能占了点歪理闹的原因之一。

    可以说，不管血缘上还是法律上姑姑和他们都不算一家人，对奶奶也不存在赡养关系。

    “妈最后放话说如果奶奶和爸爸要去只能去给姑姑收尸，不然回来就是给她收尸。

    奶奶在家哭了好几天，后来知道姑姑好了出院了开始摆摊了人才精神一些。妈妈怕奶奶贴补姑姑，把奶奶看得很紧。

    后来奶奶就说，那干脆就断了这亲戚关系吧。省得姑姑回家去还要被妈往心窝里扎刀子。上一次救回来了命大，再有下一次救不回来怎么办？”

    奶奶也是被妈妈伤了。这么多年来奶奶疼他们，姑姑也疼他们，大家都顺着妈妈，姑姑回家都不敢多待，没想到妈妈越来越过分。说的那些话当时在房间里看书的他听到了都脸红羞愧。

    “所以前两天我回到家妈妈催着奶奶带我们来找姑姑，奶奶才推脱不愿意？”江慈才想明白为什么这次奶奶这么古怪了。

    因为年前的这一趟他们姐弟都能得到新衣服新鞋子，家里也能得到不少年货。可以说年底跑这一趟，妈妈都不用费心要准备什么过年。所以妈妈不仅不会像往常一样防着奶奶拿了什么去和姑姑见面，还会催促奶奶出发。

    奶奶以前也会早早就开始准备，把自己做的咸菜酱菜装好，把要带的蔬菜都好好的收拾了，恨不得一个编织袋塞下两三个编织袋的量。

    可这一次奶奶推脱不肯来不说，还把自己冻感冒了。东西也不收拾，那萝卜和南瓜还是妈妈催着他们去地里拔的。

    “爸爸知道奶奶的打算吗？”江慈想起之前遇见姑姑时候给爸爸打电话的事。

    “之前不知道，现在应该也知道吧。奶奶说姑姑已经够苦的了，不想再压榨姑姑了，既然我们家没办法给姑姑带去温暖，那就别去伤害，姑姑熬过来了，就好了……”

    “所以今天你才会先闹脾气惹姑姑生气？”江慈一直觉得今天的弟弟不对劲。以前来了就是直奔这里然后等姑姑带他们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然后买买买。今天来了竟然说要先帮同学买东西，提着一袋子萝卜南瓜逛街。

    虽然不多，但是也重，不过因为弟弟提了，她偶尔搭个手，也就随他了。

    “我答应奶奶会帮她完成心愿。”江耀宗感恩奶奶对他的好，又知道了姑姑现在的惨状，他也怕姑姑哪天再想不开……

    “那你后面道歉了哭什么？”既然要演坏人你倒是演到底，别道歉啊。

    “为了吃饭所以道歉？”这是江慈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就是觉得姑姑很惨。丈夫跑了还骗了她，养大的儿子也抛弃了她，咱们家也不能成为她的避风港。才半年不见，她以前那么胖，那么精神，每次见面都高高兴兴的，现在又瘦又老，头发都白了……我都不知道如果姑姑发现奶奶也要和她断了联系会不会受不了……”

    这也是江耀宗前后矛盾又自己别扭哭的主要原因。

    江耀宗想得很多。以前他觉得姑姑是会破坏他们家庭和谐的坏人，所以总是针对她，凶她。

    后来发现姑姑对他比妈妈对他还有耐心，他一面排斥姑姑又一面期待和姑姑见面。

    等他长大了，懂得思考了，他发现了妈妈的过分也发现了姑姑的卑微。爸爸总说姑姑不欠他们家，奶奶也总叹气，说委屈了姑姑。

    别的阿婆阿奶说起姑姑时总是夸奶奶和爷爷好眼光，捡了一个会报恩的孩子。提起妈妈时却也忍不住叹息，叹息爸爸眼光差，娶了个搅家精。

    以前他不懂什么是搅家精。后来一次被死对头嘲笑讽刺，又看到了姑姑回家后妈妈的所言所行，他突然就明白了搅家精是什么。

    他很羞愧，开口为姑姑说了句好话，像是捅了妈妈的火药袋一样，不依不饶的骂姑姑收买人心，心机重。

    明明是他开的口，可妈妈的炮火全部对向了姑姑。

    那之后他便不敢说姑姑的好话了，只是再和姑姑见面时他没以前那样带着敌意和戒备了。

    原本他想慢慢的改变自己和姑姑的关系，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样一个意外，没想到奶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他今天和姑姑说起那女生说妈妈的话就是想安慰安慰姑姑，大家都看得清楚，如果奶奶和爸爸选择了妈妈，也是为了这个家，并不是姑姑的错。

    不知道姑姑能不能体会的到？

    江慈突然有种弟弟长大的感觉，上了车之后她也想了很多很多。想妈妈的无理取闹，想爸爸的隐忍迁就，想奶奶的为难和不舍，想姑姑的笑容以及现在的冷淡……

    最后江慈无奈的笑了笑。如果奶奶现在的选择早几年就做了，或许姑姑不会在丢了那个家之后又跟着丢了这个“娘家”，让她在这样的时刻成为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