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忍俊—天作及时雨
作者:索嘉楠   清·九华章最新章节     
    在见到九阿哥的那一瞬,十九如一只出了笼子的小鸟一般放开了八哥,双手舒展、脚步生风,向着九哥急急的跑了过去。

    九爷原是等着八爷一并出宫的,兄弟几个约好了今日饮酒小聚。如此,却看到了自家十九弟,九爷明显一吃惊。

    在他这一吃惊的同时,十九已经奔到他跟前、抬手一拽他那宽阔的玄纹剑袖:“九哥,走,咱们到那边儿去!”小小的孩子闪烁着一双颇为灵动的水眸,俨然一副哥俩好的亲密模样。

    看得一旁八爷没禁住被讴笑。

    “哎。”九爷没防经了弟弟这一拽,一时解不过其间意味,便甩袖挣脱了,“做什么?”他一挑俊眉,“弄得好像我有什么事儿瞒着八哥一样去什么那边,就在这儿说!”语尽直了直身子,抱臂而立。

    十九见状,心知九哥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多说无益,便也没再多言。只又往前挪了几步,继续抬手拽拽他的袍角:“九哥,你太偏心!你带十七弟去喝花酒,不带我去!”

    “什么?”九爷闻声,恼不得一个激灵,“你怎么知道我带老十七去喝花酒了?”他侧首皱眉。

    “十哥说的!”十九仰着小脸,腮帮子一鼓。

    九爷一恍然,心下里不知把老十前前后后暗骂了多少遍,只道他作甚如此守不得秘密、还不明所以便随便嫁祸栽赃!心道着什么时候告诉过老十,自己带着十七去喝花酒了?自以为有多了解他,或者是从云婵那边偶然听了什么话,还没听全,误听成了带着的人是十七弟。

    “你十哥那个愣头青说的话你也当真?”九爷想把这孩子哄过去,“去去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哥今儿还有事儿,改天再带你玩儿!”

    不想十九偏是个执拗性子:“十哥说的话怎么做不得真?”他眨了下大眼睛,“十哥从来不骗人,他说的话最真实。”

    “爷说他骗人了?”九爷顺口一句,“他那是傻,还自以为是的紧呢!”

    这边两兄弟正翘着舌一唱一和呢,默默然静立于彼的八爷便趁着间隙走过来插了句话:“九弟,我这儿也正奇怪着。”八爷颔首,“听十九弟说,前几日阿哥所来了位宗亲姑娘,那姑娘一心念着要找十七弟。这又是个什么茬?”

    “姑娘?找十七弟?”九爷又一个恍惚。

    “对啊对啊。”十九适时接口又道,“那姐姐生得甚是端庄清秀,着了一身天青滚白纹旗装,声音也极悦耳好听,跟百灵鸟似的”他兀自回味,八爷看在眼里着实好笑,轻轻拍了拍十九的小脑袋。

    便在这个时候,九爷且思且悟,自顾自喃喃启口:“青竹。”言的慢悠悠的。

    八爷闻言展眉:“哪个青竹?”他亦思索,“是那个钮钴禄家的小姐么?”

    “嗯”九爷应道。

    见九弟如此,八爷心知这个中缘由九弟自是知晓的。略有思索,他追问开来。

    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横竖不过一场玩闹罢了。九爷根本没想隐瞒什么,便如此这般的,把那近一年前带着云婵往酒楼喝酒、让云婵假借小十七的身份、后又遇到如是女扮男装的青竹等等一干啼笑皆非的荒唐事情与八哥道了个详尽非常。出乎玩笑、止于玩笑,谁想人家姑娘却上了心,真真执着如斯的便要来找十七爷?

    语尽之后,直听得八爷好笑不止,频频摆手,却不知该作何评价。

    言至正酣,恼不得一通复杂乱绪也便跟着一起搅涌上来:“八哥,还真别说。”九爷沉眉,一个淡淡闷笑不觉浮在唇边,后续语声也跟着沉淀下来,涩涩苦苦的,“这么久了,还真挺想那个动如脱兔的小丫头的”

    片片落叶顺应着风的势头,疏忽飘起、疏忽又转转的落下,百般萧条干冷的景致刹那间就肆虐了

    风乍起,宽袍广袖亦顺应着势头跟着上上下下飘忽抖动。八爷微微扬目,却浅浅笑开:“是啊九弟,你也会想云婵小丫头么?”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寂寂的,具是人世盛衰变迁般的失落濡染。

    九爷方回神,不知何故,八爷的语气在他听来忽便觉得不祥:“我便不能有对这离合聚散、感怀眷恋的情态了么?”他展袖大笑,语气重新明媚起来,“八哥,端得事情百态不随人愿,这不还有弟弟在嘛!伤怀什么呢。”

    也是,伤怀什么呢!八爷吁出一口气,才欲答话,安静了一阵子的小十九忽又开始闹腾他的九哥。

    到底是小孩子,活泼好动是天性,这一点凭得谁也扼杀不得。

    “九哥,你还没应我呢!”十九撅起粉嘟嘟的小嘴,不满意的紧了,“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去!”

    略显颓废的场景经了孩子阳光开朗的清越语声,恍若驱散了所有漂浮不定的沉厚阴霾。

    九爷曲指弹了弟弟一个脑壳:“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带你出宫去了?小孩子一边玩儿去!”

    “九哥好不知体面!”十九不依他,“你排九、我排十九,这里边儿都有一个‘九’,咱们俩应该更亲才对!”

    这么个划分亲疏远近的法子,大抵还是头遭听说。九爷有须臾哑然,即而双手叉腰、不觉好笑:“嘿什么谬论啊这是!”

    “不是谬论。”十九摸摸头,目色坚定,“这是真理!”

    “嗤”地一下,八爷九爷具是没忍住的笑了起来。

    才一出宫进了八贝勒府,九爷便忙着寻了老十问话。婢子们言说十爷还不曾过来。

    闻得此言,九爷半是玩味的冷笑起来,回首对八哥道着老十真会挑时候,没事儿时来的倒快,眼下自己要找他算账,他反倒不见了人!

    八爷跟着玩笑打趣了一把:“你急什么?早晚都会过来的,不是约好了么。”边言语着,见十四已经到了,便招呼他们二**且先坐一会子。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戚戚犀犀的噼啪之声,一下两下打在雕着花的木格子窗间,是扬扬洒洒的冷雨。清越的声音闯入耳廓,氛围不觉便被扯得寥寥落落了。

    “八哥。”十四扫了一眼渐趋阴暗的窗外,雨霁阴霾,不及他锁在眉宇间的一怀灰暗,“都这么长时间了。”他抿了一下嘴唇,兀自叹息。

    “什么这么长时间?”九爷正百无聊眼的转着拇指上的貔貅扳指,没有抬头,随口一问。

    些许沉默,八爷缓缓抬了抬首,对着老九那边侧了侧目:“十四弟是在说云婵。”见他了然后,又转向十四,“没多长时间吧!”恍若漫不经心的口吻。

    十四阿哥又是一叹、眉弯皱起:“一年了,小一年了”他的声音淡淡的,一拳不轻不重挥在桌上,仿佛要将心底压抑已久的那怀郁结彻底发泄详尽,“小婵也不知道给个信儿到底怎么样了啊?”他抬首心急,旋即又压低语气,自顾自侧目喃喃,“不知道大家都惦念她么!”

    本就不太明朗的气氛经了十四这一番话,愈发显得沉闷不堪,恍若大石压在胸口,几欲透不过气来。

    九爷侧首看向窗外,目光飘向了沉着暗色云岚的层叠天幕,并没有答话的意思。八爷略想一下,意欲打破这重突忽而起的尴尬,不想还未出声,便又听十四自顾自徐喃起来。

    他道:“昨晚上,我还梦到小婵了呢”也就是这一句,便再没了下文。

    自有儿女痴嗔狂,只叹到头终余白骨一把化沙散。一道情关半寸地,相思不死成尘泥,过往终余灰

    一道惊雷横空划过,八爷回神,抬手拍了拍十四的肩膀。

    适时,有婢女进来禀报,言着十爷急急的过来了。

    话未过半,老十已经掀了帘子大大咧咧的奔进来:“这什么鬼天气?可淋死爷了!”

    眼下十爷来的可谓恰到好处,安静若死的憋闷空气重新恢复了生气。

    九爷最先有了反应,有意做出一通火气的拍案而起:“老十,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边说着话,三两步跨了出去,一把拽住十阿哥已经湿透的脖领,比了个抡拳要打的姿势。

    十爷丝毫没有防备,忙闪身挣脱:“九哥你吃错药了?”后又转首向八爷求助,“八哥八哥,九哥疯了!”

    “噗”地一下,在场众人没禁住笑出了声。

    九爷自己亦觉好笑,他与老十之间自小便闹腾惯了,似如今这样的小玩笑也是常有的事情:“谁疯了?我问你,你前日子都跟小十九说什么了?”

    “哦就为这事儿啊!”十爷想了一下,如是大大咧咧的抬袖擦了把脸,“你早说嘛真是。”他缓口气,“十九弟说有姑娘找十七弟送香囊,说是跟十七弟在酒楼里看一个姑娘跳舞时撞见的。我当时就想啊,十七弟乖得很,怎会去酒楼那种地方看姑娘跳舞呢?他才多大嘛!肯定是九哥带他去的,因为只有九哥喜欢喝花酒、看姑娘”

    还没待十爷说完,后脑便猛地被九爷抬手一磕:“什么叫只有我喜欢喝酒看姑娘!”九爷挑眉,边凑趣的笑骂道。

    慌得十爷急忙嬉皮笑脸赔小心:“好好,我错了,是我错了九哥啊,我这出门时没带伞,偏巧赶上天下雨,衣服都淋湿了,你好歹先放过我嘛!”边又去看八爷,“八哥,可有衣服,先让弟弟换一件儿。不然难受的打紧。”

    “该!”九爷又推了他一把,不再玩笑打趣。

    八爷笑着颔首:“好了好了,快去吧!”边侧目遣了婢子安排十爷去换衣服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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