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十面埋伏 九死一生
作者:玄虚非真   金光之为你而来最新章节     
    尚贤宫内,雁王漫不经心地听取汇报,心思却在研究昨夜的月色。
    等到东门朝日说完,雁王睁开双眼问道:“她没发现你?”
    “应该……没。”
    “你迟疑了。”雁王直视着东门朝日的双眼,“不敢肯定吗?”
    东门朝日低头回答道:“属下认为没发现。”
    “这就趣味了。”雁王从椅子上站起,“永夜皇是什么人?如此近的距离,别讲无声步,就算是一具尸体她也会察觉。”
    “但是她确实没反应。”
    “所以才讲趣味。”雁王兴致盎然地勾唇,“永夜无光,血月为皇。究竟谁才是永夜皇?谁才是血月孤红?”
    另一方面,明渊凰进入一处山洞。烛龙之力有所感应,证明元邪皇就在内中。
    然而来时寸步未停,见面之前却是迟疑。就在她踌躇之际,元邪皇主动现面。
    “进来讲话。”
    元邪皇的态度不算亲近,透露出上位者的威严。见他如此,明渊凰反而舒了一口气。
    她跟着元邪皇入内,听他说道:“你找本皇何事?”
    明渊凰回答道:“血戮与幽灵魔刀有共生关系,无我公子可能藉此再度追踪。”
    元邪皇眸光微闪,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担心本皇?”
    明渊凰移开视线,避开正面回答:“我答应了吊魂罪,保护你。”
    “……你走吧。”元邪皇背过身,对明渊凰说道,“本皇不需要你的保护。你救了本皇两次,本皇不想欠你更多。”
    “你不欠我什么。”明渊凰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元邪皇的背影,“真正亏欠的人是我。是我窃取烛龙之力,也是我霸占血戮。一切的起因是我,便该由我承担后果。”
    “你想怎样承担?”元邪皇倏然转身,声音染上一丝薄怒,“去找无我公子,让他杀你?”
    “你知道吗?她对我讲,她想活着。”明渊凰露出苦涩的神情,“无我之人,向死而生。死亡不是终点。如果不是对我失望,月泠不会变成月神,变成新的永夜皇。”
    “死亡不是终点……”元邪皇复述着这句话,脑中浮现心魔送他的花,“也许,不是因为失望。本皇相信,他与本皇同样,对所爱的人总是留有希望。尽管立场不同,信念不同,这份希望始终不灭。”
    “元邪皇……”
    见明渊凰欲说还休,元邪皇意识到自己讲了不该讲的话。他无所适从地站着,直到听见一声轻叹。
    “我收回方才的话。”明渊凰扬起脸,一改哀愁的情态,郑重其事地说道,“保护你,是吊魂罪的希望。而我希望,以一个朋友的身分陪你走到最后。”
    “有血缘的朋友……哈。”元邪皇欣然一笑,眉宇舒展,神采飞扬,“也不差。”
    中原野外,俏如来偶遇雪山银燕。看他来时之路,正是要前往的方向,俏如来顿时明了。
    “戮世摩罗离开了?”
    “嗯,我刚好赶上送行。”得到俏如来的沉默,雪山银燕叫了声“大哥”欲言又止。
    俏如来垂眼掩饰过去:“没事,我只是在想元邪皇。无我公子去送行了吗?”
    “没,但是这件事情是他告知我。”
    “嗯……”俏如来若有所思地沉吟。
    雪山银燕心领神会地问道:“大哥,你想到什么了?”
    “看来……”俏如来抬眸对上雪山银燕关切的目光,“是时候找他问个仔细了。”
    月出时分,溶溶清光破云照夜,降烟岚为天地增色。
    鲜有人知,月主苍穹的涵义并非永夜终结。即使道路不同,她也没有迷失自我。
    她是月神,更是永夜皇。
    每一次轮回的伊始,就是石莲接触龙气诞生灵智之时。她要赶在时空排斥之前,将力量、记忆与执念转移给石莲,然后亲手将未来的自己交给烛九阴。
    元邪皇永远不会知道,他曾经有过一名挚友。他们相伴孤独,互生情愫,似恋人,更似亲人。她的背叛始料未及,但是她的陪伴至死不渝。她的感情历经永劫未改,所以最后只能放手离开。
    这就是当初永夜皇的心情,一边抵抗累世积结的凶性,一边割舍轮回入骨的情思。所以他将自己撕成两半,一半陪葬,一半复仇。
    永夜皇摒弃了人性,但没打算赔上肉身。封印凶兽之后,只要用执念重建自我,他就能以全盛的姿态归来。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变故发生在石莲传递意志之时。
    记忆流失的月神与凶兽相争,反而让最该消失的人性得利。无知、无能、无用就是她对人性的评价,但是她和凶兽都输给了这样的人性。
    她不甘心,也分出一半的意识。她花了近千年的时间,将这部分意识归虚返无,回到石莲鸿蒙未醒之前,原初的意识形态。
    她了解人性的执着,所以静候与烛九阴再相遇的一天。新的意识同样无知无能,但是无妨,她会让祂变得全知全能。
    虚无注定,祂会被烛龙之气唤醒。直到祂完整自我之前,祂都会是最有用的……傀儡。
    无我公子睁开双眼,为一无所获的收获沉思。他发现了,想要进入凶兽的意识,必须处于人格重叠的状态。这意味着,只有放弃主导权才能弄清真相。
    “要冒险吗?”无我公子化出血戮观视,“或者无须冒险。”
    就在无我公子准备融合血戮之际,他的意识蓦然被拉入黑暗。
    “变成月神,才是冒险。”
    随着迷幻的魔音响起,黑暗中出现一个漆黑的身影。
    “凶兽。”见他并无反驳,无我公子自行改口,“永夜皇。”
    永夜皇还是没有作声。
    无我公子知道他是不喜废话,所以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何变成月神才是冒险?”
    “你,不完整。”
    此言一出,无我公子像被戳中咽喉,半晌无词。
    永夜皇继续说道:“不完整,所以要变得完整。你还只是幼崽,抗衡不了凶兽。”
    无我公子眯起双眼:“你的意思,因为我不完整,所以融合血戮时会被凶性趁虚而入?”
    “跟自己讲话就是省事。”永夜皇如此感慨,语气却无半点波动,“无我,听着。本皇知晓你的一切,包括心里所想。免怀疑,你的存在就是因为本皇。凶兽抛弃了人性,而心魔分离出你。你每使用一次血戮,都会与我们弥合。现在的你,越发接近我们了。”
    无我公子默然不语。他当然清楚依赖血戮的弊端,但是为了活下去别无选择。
    “想要活着,除了健全的身体,尚需完整的意识。你的选择不止人性,还有……”永夜皇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我们。”
    这句“我们”双声并起,如同神魔低语,各自盘踞一耳。
    无我公子皱了皱眉,提出质疑:“依你所言,你们自身就能互补。为什么要与我谈条件?”
    “想知晓答案吗?”永夜皇伸出冰冷的铁手,“那就将肉身交吾,自本皇的记忆中找寻答案。”
    无我公子思考了片刻,搭住永夜皇的掌心:“你与心魔联手,便可镇压我的意识,以前我是这样认为。事实上,你们单独也能抢走身体。这个交易毫无意义。”
    “你讲得对。”永夜皇注视着无我公子,冷冽的妖瞳竟隐隐含笑,“所以,为什么呢?”
    山洞之内,元邪皇靠着岩壁安眠。明渊凰守在一旁戒备,监视幽灵魔刀的动静。
    “至今都没感应。”明渊凰在心中自语,“难道是吾猜错了?”
    心声甫毕,幽灵魔刀邪气暴走。震颤的声响,闪烁的红光,惊醒了睡梦中的元邪皇。
    明渊凰不及反制,便见异状消失。下一瞬间,浓烈的黑烟飘扬,组成一张邪魔面容。
    一瞬梦境成现实,元邪皇瞳孔骤缩,震惊地盯着那双血眸。
    “肉身都保不住的废物,丢尽本皇的脸面。”黑雾吐出熟悉的声音,冷到空气都为之凝结,“你合该死在千年前,血月孤红·应零。”
    连名带号的称呼,唤醒一幕幕沉睡的影像。那些本该消逝的记忆,随着空间通道的开启,争先恐后地浮现。
    千年时光刹那间倒流,剧痛远超地门的洗脑。明渊凰疼得抱头跪地,视线迅速被血云模糊。
    “凰儿!”元邪皇回过神,一掌打向黑雾,随即赶到明渊凰身边,“你怎样了?”
    “我……啊……啊——”
    只听一声撕心长啸,明渊凰仰起遍布血丝的脸。颠倒梦想没能深挖的前尘,尽在永夜皇现身当下爆发。
    “想起来了?无尽的杀戮,血染的疯狂,还有……”永夜皇抬手指向元邪皇,“他。”
    明渊凰扭头看向身侧,自元邪皇惊疑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
    “你……你是……”元邪皇不敢置信地起身。千年前的记忆呼之欲出,分毫不差地与眼前者重合。
    “凶兽,永夜皇。”永夜皇轻瞥一眼,冷漠地别开目光,“你们该庆幸,来者是本皇,不是月神。她与本皇不同,仍有多余的感情残留。”
    凶性的影响渐渐消退,明渊凰借助搀扶站稳,直视着永夜皇问道:“你口中的月神,不是无我,对吧?”
    “月神,心魔。”
    “果真如此。”明渊凰闭上双眼,用力地捏紧拳头,“我总算明白,无我的恨意、杀意何来。你们将我们当作什么?随便牺牲的棋子?任意操纵的傀儡?”
    “逃避,软弱的劣根;推卸,虚伪的表征。”永夜皇解读完情绪,倨傲地负手睥睨道,“本皇不记得学过蝼蚁的习性,还是你自己染上的浊世恶疾?”
    “你……”明渊凰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慕容烟雨的谆谆教诲。
    “与其问罪,不如自省。”永夜皇淡淡说道,“到底是你的阿月仔不会怨恨你,还是祂根本没有怨恨你的能力?”
    “够了!”元邪皇忍无可忍地出声,警惕地挡在明渊凰身前,“你到底有何目的?”
    “嘘,安静。”永夜皇闭目听了听,睁眼对明渊凰说道,“作为本皇的人性,就算被本皇遗弃,也不准忤逆本皇之意。你的生命先寄放,直到失去价值的一天。被佛门与墨家驯服的我,珍惜本皇最后的慈悲吧。”
    元邪皇与明渊凰面面相觑。
    “还有你。”永夜皇化出血戮,拂剑取出一颗金珠,走向元邪皇递出,“这是你的东西,还你。”
    “这是……”元邪皇惊讶地拿起金珠,“邪眼……”
    “没相欠了,烛九阴。”
    一声烛九阴,元邪皇愣在原地。似千年前擦肩而过那般,他又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永夜皇凛然前行,回头望了一眼,摆手化出一个人偶。他扯下身后的披风,裹住人偶,背着它走向洞外。
    甫出山洞,无数覆面黑衣人伏杀而来。永夜皇招招爆体,背着人偶开出一条血路。
    “苍蝇蚊子,吵死了!”永夜皇一手护着背上的人偶,一手震碎一个喊杀的墨者,“隔着山洞就能听到虫叫,还有一只老鼠……”
    永夜皇猝然回身,挡下袭向后背的冷剑。东门朝日偷袭失败,退入墨者的队伍之中。
    “和乌鸡。”永夜皇替人偶掖好披风,故意露出一片红色衣角。
    高峰之上,凰后举着裂羽铳观望,时而瞄准那片衣角,时而瞄准永夜皇的头。
    树林之中,永夜皇背着元邪皇突围,半路却被天女散花所阻。永夜皇左闪右避,为护元邪皇不慎多处中击。
    永夜皇抬眸望向空中,尖利的瞳孔映出三发子弹的轨迹。他侧身想要躲避,却被变向的断云石洞穿。
    东门朝日趁势追击,一剑刺中永夜皇。永夜皇怒然爆发,震退东门朝日的同时,急催真气截住两颗子弹。
    只见永夜皇握拳一爆,气罩破碎的冲击掀飞子弹。永夜皇不禁吐出一口血,背着元邪皇急急而逃,方向正是凰后所在的山头。
    为免追兵折返搜查,永夜皇偶尔放慢脚程,保证众墨者不会掉队。如此一来,就算对方的意图只是试探,也会被来会合的人马裹挟,接纳这场看似夹击的逼杀。
    根据以往的经验,一流的高手层出不穷,而且逃跑一流,断后一流。那些幸存者,总是有办法龟缩变强,比如俏如来。
    他已经厌倦了搜寻生命波动的日子,不想再为这种拖磨的杀戮浪费时间。如果可以,他想一举歼灭敌人。
    届时他们就会醒悟,不是他们包围了永夜皇,而是永夜皇包围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