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话语出口的一瞬，吴冬临脑中已展开一副画面。
    燃烧的火焰从上方泼洒而下，仿佛火雨坠向大地，灼热感自头顶压下，自己眨眼间被火焰包围吞没。
    热浪传来，他闻到了皮肉烧灼的焦糊味，头顶发丝都似乎在高温中蜷曲。
    “喵呜！”
    黑猫后背的毛像用过卷发棒一般弯曲竖起，大嚎一声。
    “快走！”
    他一把拉住青茉灵：“躲到货架下去！”
    好在身旁就是货架，他立即把青茉灵推到隔板之下，自己后一步闪入她旁。
    滋滋——
    油脂燃烧之声贴着后脚传来，他压低身体，缓缓转身看向外部。
    一只燃烧的腿映入眼帘，离货架不足一米。
    火红烈焰外围冒着黑烟，他能清晰看到那干瘪大腿上所剩不多的脂肪不断融化滴落，在接触到塑料地垫上时滋滋燃起黑烟。
    但在远处，他并没看到自上方坠落的火焰。
    近在咫尺的焦尸似乎是突然出现的，若非没有危险感知，可以说几乎无声无息。
    吴冬临再次向后退了些，避开扑面而来的烈焰，向外微微眯起眼。
    “怎么又是这些东西？”
    青茉灵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畔轻语，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强行掉出了感知状态：
    “看不清啊，养老院和超市下面好像都见过这些东西，我有点印象……”
    “你没看错，确实是那些东西，它们在不同人眼中好像不太一样，我看着的模样是焦尸。”
    他向外倾了些：“我再用感知看看。”
    感知扫过，货架褪去色泽，像是由黑白积木搭建而成的建筑，塑料地垫的浅蓝发黄变旧，在他的视线中逐渐淡化，变成影影绰绰的一层虚影。
    地垫是虚构的，其下的地面是一层苍白平面，后者是实物。
    滋滋——
    油脂燃烧声不止一道，货架上的箱子化为虚影，完整呈现出过道中来回徘徊的尸体。
    不知道它们在这“真实之梦”中代表什么。
    吴冬临侧过头，看青茉灵正紧张注视着外面，双眼在跳跃的火光中发亮。
    如果这里真有一位做梦的人，说不定它们和她的过去有些关系。
    以养老院和超市的经历来看，青茉灵一人就足以解决目前情况，但他不希望她再陷入那种诡异状态。
    不知为何，他对此有种不妙预感。
    “再等等。”吴冬临下了决定。
    “行，听你的。”青茉灵抬手按住肩头蠢蠢欲动的黑猫，轻咬下嘴唇，“如果按正常发展，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在说话同时，她上扬的右手翻转，露出半张的眼睛图腾。
    虽然手机在她附近无法正常显示，但毕竟是特殊异常处理部门的东西，还是双重保险为妙。
    他摸了摸鼓起的口袋，会心一笑，用手指了指上方：
    “这里的消防龙头会被启动，这些东西可以从物理层面消灭，反而不吃鬼魂攻击。”
    “但柳雨泽说物理攻击对它们效果有限啊。”
    青茉灵半跪在地，疑惑道。
    “我在养老院用灭火器解决了一群，怎么可能不吃物理攻击。”吴冬临翻了个白眼，“组织对我们有隐瞒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啧，一开始这话可是从我嘴里出来的。”
    “这说明你说的对。”他停顿了下，“或许，我不应该接下最初找你的任务，我实在没法当一个好的……”
    他一时无法找到合适词汇。
    【引路人】
    “……我实在没法当一个好的引路人。”
    吴冬临叹息着摇了摇头，后背却传来一阵温柔触感，两只手臂在肩旁伸出，环绕住了他。
    “没事，如果换成别人，我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柔声耳语贴脸响起，他的心猛然跳了下，脸颊一红，没有挣脱她冰冷的怀抱。
    在这狭窄的货架之下，少女柔软的拥抱之中，吴冬临能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比猛灌蓝盒后还要清醒，这是个好时机。
    他闭上眼，集中注意力，将加强感知散发向外周。
    感知内是一片广袤的空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除此之外，只有自己背后有一块硬物，以及涌入鼻腔的冷空调味。
    “奇怪。”
    吴冬临退出感知，刺鼻烟尘当即涌入，他不由抬手捂鼻。
    视线中的感知和集中感知出现了差距。
    刚才感知到的又是什么？
    “你听到了吗？”
    青茉灵的吐气声擦耳而过，他猛打了个激灵：“什么声？”
    “像是……下雨的声音？和雨点打到大棚上差不多，还有很轻的一声闷响……”
    呲呲呲——
    她话音刚落，刺耳的刺啦声就在货架之外响起，仿佛有人在热锅上浇了一瓢水，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吴冬临挣脱她收拢的手臂，趴下身向外看去。
    一颗燃烧的人头和他视线相交。
    他心头瞬间凉了半截，但那对眼眶中的暗红火焰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焦黑皲裂的皮肤暴露于空气，只有苟延残喘的火苗在裂缝间跳动。
    在头颅之后，是它正如蜡烛般融化的躯体。
    噗！
    在最后一缕火苗熄灭之时，焦黑头颅内发出一声轻响，在他的注视下炸成一堆灰白粉末，纷扬泼洒在地。
    退场方式倒是相同。
    他皱起眉，侧头偷瞄了青茉灵一眼，她正坐在地上，好奇地伸长脖子向外观望，肩头黑猫绿莹莹的双瞳在阴影中发光。
    至少不是因为她的异能，说不定和她在梦中的身份有点关系。
    咚咚！
    敲击声从头顶响起，吴冬临全身一紧，当即抬头。
    咚！
    他的额头结实撞在货架的铁边，阵痛顿时袭来，他甚至又有了听到大脑在脑壳中晃动的错觉。
    “喵呜！”
    未等他反应，一条黑影带着甜腻叫声从身旁飞窜而过，青茉灵的急切呼喊随之响起：
    “小黑！”
    “喵呜！喵喵！”
    黑猫头也不回地向对面货架钻去，在纸箱间跳跃，灵敏跑入他的视线盲区。
    沙沙声从身后传来，吴冬临早有预料，一把拉住随之外窜的青茉灵。
    这家伙的习惯是突发情况下主动出击，在志和山的时候就是这样追着倪彤跑不见的，他可不想让她再脱离自己视线。
    他眯起眼，但在虚影般的重叠纸箱中没有实体，黑猫直接消失了。
    咚咚！
    头顶的敲击声再次传来，吴冬临眼前一恍惚，不由自主地掉出了感知状态。
    “不用看，它已经跑去安全区域了。”
    清冷男声在上方流淌，头顶的货架钢板发出一阵嘎吱声，黑色运动鞋和漆黑长裤出现在他们躲藏的位置前。
    来人主动后退五步，似是为他们让出空间：
    “出来，我们要继续进行任务。”
    “你谁啊？”
    青茉灵没好气地向外一挣，吴冬临只觉手腕传来一阵怪力，直接被她拉出了货架。
    至于来人，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他在听到时就已经认出。
    看着面前笔直站立的黑衣人，吴冬临凝视着漆黑面具上的银色数字，认真开口：
    “11，你这次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