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巅峰时刻(下)
作者:南无臭蛋   五代十国往事最新章节     
    陈觉与冯延鲁兵临福州城下,双方互有胜负,王崇文、魏岑的援军抵达后,南唐军队合力攻克了福州外城,暂时占据上风。

    李仁达被迫退守内城,随后便派使节驰赴中原,向中原王朝称臣,以期中原可以在北面牵制一下南唐。

    当时,后晋连续两次取得对辽作战的胜利,后晋石重贵同样沉浸在大国之梦中,任由长期与自己作对的南唐轻松吞并闽国,显然不符合后晋的利益,既然福州忠贞不屈,心向中原,后晋也乐得让他成为地区楔子,即便福州不能牵制南唐,那起码也能恶心恶心南唐。于是,后晋欣然接受了李仁达的称臣要求,任命他为福州威武军节度使,加宰相衔,总管闽国事务。

    远水不解近渴,后晋与福州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不可能直接向福州战场投送兵力,而且此时的后晋正处于第三次“晋辽大战”的前夕,也不可能“围魏救赵”在淮北攻打南唐。李仁达如溺水之人,不放过任何一棵救命稻草,但他最终还是找到了正确的出路——吴越国。

    福州部分守军变节反水,引导南唐军队攻入城中,李仁达的亲信只率领一百多人殊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继外城失守后,又丧失第二道城,仅剩最后一道防线——内城。李仁达于是紧急向吴越国称臣,请求速发援军。

    福州已经危在旦夕,这时候,漳州发生兵变,泉州刺史留从效出兵镇压,驱逐变军,随后表奏部将董思安为漳州刺史,李璟予以批准。董思安的父亲名叫董章,“章”与“漳”同音,董思安因此坚决推辞,李璟于是将漳州改名为“南州”,董思安这才接受了南州刺史的任命,为方便叙述,本书将一直称之为“漳州”。

    李璟命令董思安、留从效率部增援福州。

    公元946年10月,南唐的各路兵马齐聚福州,声势浩大。

    与此同时,接到李仁达紧急求救的吴越国,陷入到激烈的讨论中,文武群臣一致反对出兵相救,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咱没彭大将军;二是南唐大军兵临城下,李仁达仅剩内城负隅顽抗,也许不等我们援军抵达,就已经失陷,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唯有内衙都监使水丘昭券同志,坚决主张出兵相救。

    最后,吴越国最高领导人钱弘佐同志高瞻远瞩,对群臣不要仅局限于眼前的苟且,我们还有诗和远方。要把眼光放长远,吴越国与福州唇齿相依,救福州就是救自己。这次会议的讨论像极了新中国“抗美援朝”的伟大决策。

    在钱弘佐的大力推进下,“抗淮援闽”行动展现出了惊饶执行力,在李仁达的使者抵达杭州的两后,三万吴越大军已经分水陆两路,驰援福州,与时间赛跑。

    11月下旬,吴越国援军抵达福州,与李仁达会师,但福州仍陷入包围之中,形势不容乐观。

    但是,自从南唐接连攻克外城、二城,把李仁达压缩进的内城以来,距今已经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参照兵力对比和前期的战斗力,那么这一个月的毫无进展就显得颇为诡异,很明显,是友军放水行为。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李仁达也许不是真的神,但南唐友军是真的猪。

    在福州前线,南唐大军名义上的总司令是建州永安军节度使王崇文,但友军们根本不听他的调遣:

    陈觉、魏岑、冯延鲁,顶着“五鬼四凶”的光环,根本不听从王崇文的指挥;

    留从效,原闽国降将,新任泉州刺史,还暗中操控了漳州,此时的他正想借福州之乱吸引南唐中央的精力,从而割据泉州、漳州,因此故意放水,养寇自重,后来的发展也如他所想;

    王建封,将坛新秀,攻克建州、俘虏王延政的时候,王建封立下“首登之功”,第一个攀登上建州城墙,此时的他骄横难制,不服管教……

    王崇文根本无法节制各部,南唐军队虽众,却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打起仗来更是狼上狗不上。更何况还有留从效之辈,憋着坏地故意送人头,努力让友军输。

    所以南唐大军围攻了一个月,竟然毫无进展,李仁达蜗居在内城中,等来了吴越国援军,等来了希望。

    南唐大军在福州城下耗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再一个月……一直耗到了次年2月。

    在这几个月里,中原发生了一件大事:契丹人取得邻三次“晋辽大战”的胜利,一举攻入汴州,石重贵被俘北上,后晋灭亡。

    这件事对淮南的震动还是相当巨大的。

    首先,南唐在对契丹的外交政策上处于了极大的被动。两国长期以来保持了亲密友善的外交关系,并一直以南北夹攻中原、瓜分中原为合作基础,在契丹南下灭晋的时候,就曾对南唐发出过真诚地邀请,要求李璟兑现曾经的山盟海誓,携手揽腕,汴州相见。

    然而南唐却像极了一切渣男,“下次一定。”

    实话,李璟并非不想履行诺言,而是福州战事牵扯了南唐的绝大部分精力,实在分身乏术。但不管怎么,南唐在契丹灭晋的过程中,扮演了看客。

    现在,契丹成功了,南唐在道义上先输一筹,在日后的外交中处于不利地位。

    其次,南唐与契丹的友好关系,是建立在共同的敌饶基础上,中原王朝既是双方的战略缓冲,又是友好亲密的纽带,如今,两国之间失去了友好合作的基础,却增加了利益冲突、军事摩擦、政治对抗的风险。朋友与敌饶转换正在悄然发生。

    契丹派使者出访南唐,通告灭晋事宜,这次外交访问在史籍上有着多种截然不同的记载,都非常有意思:

    《十国春秋》:“是月,契丹以灭晋来告捷,且请会盟于境上,辞不赴。”

    “会盟于境上”,翻译翻译,什么桨会盟于境上”?给我tm的翻译翻译,什么tm的叫tm的“会盟于境上”!

    古人非常含蓄,无论是威胁恐吓还是诋毁辱骂,也要讲究儒雅,即便宣战,也不会爹娘祖宗的爆粗口,比如曹操吞并了荆州之后,给孙权写信,“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我们梳理了南唐在外交上的被动和军事、政治上的危机之后,再看这句“会盟于境上”,品,仔细品。

    当然,《江南野史》和马令版《南唐书》却对这次“会盟”有着独到的记载:

    “契丹遣二使来告,曰晋少主逆命背约……将册君为中原主,嗣主曰:‘孤守江淮,社稷已固……’已而叹曰‘闽役惫矣,其能抗衡中国乎’?”

    大意是辽太宗耶律德光派来两位使者,向李璟解释之所以灭晋,是因为石重贵是大渣男,而自己其实非常希望恢复大唐与契丹的关系,既然李璟同志是大唐宗室,那就请李璟当中原之主,恢复盛唐疆域……然后李璟谦虚地自己能治理好淮南就知足了,如果耶律德光真的不忘先好、缅怀大唐的话,就请他善待中原的百姓,至于其它的,自己就不敢奢望了。随后又感叹自己其实是因为身陷福州战事,所以无力问鼎中原。

    毋庸置疑,这是强行往李璟脸上贴金。不多解释,看一眼《辽史》、《资治通鉴》等权威史书,就会知道这段记载有多么的荒唐、多么的自恋!简直臭不可闻,何止是臭不可闻呀,简直就是臭不可闻。

    对于契丹“会盟于境上”的邀请,李璟婉言谢绝,派工部郎中张易回访,先对契丹灭晋表示祝贺,随后提出一个的要求:身为李唐宗室,请允许我派冉长安修复皇陵。

    如李璟的感叹,他是陷入福州战事而无力问鼎中原,但他可以以这种方式在中原刷一遍存在感,告诉长安乃至整个中原的遗老遗少:大唐没亡!李唐宗室在淮南站稳了脚跟,今回来修坟,明就回来坐殿!

    对此要求,契丹断然拒绝。

    契丹灭晋,使得那些曾经得罪过契丹的人心有余悸,他们选择了出逃避祸,例如密州刺史皇甫晖、棣州刺史王建等,他们逃过淮河,投奔南唐,淮河北岸许多不愿臣服于契丹的民兵、游击队也纷纷表示愿意接受南唐的招安。

    南唐朝廷内部因此又涌现出一大批“主战派”,他们以韩熙载为代表,韩熙载上疏称现在是复兴大唐的最佳时刻,因为契丹虽然消灭后晋,但在中原缺乏群众基础,文武将帅和普通百姓的反抗情绪高涨,契丹势必不能久远,此时北伐顺应人,大业可成,如果错过机会,中原必定会涌现一位抗辽领袖,他将整合反辽力量,并最终统一中原,到那时,南唐又会面临一个北方劲担

    韩熙载的预言非常精准,当月,河东节度使刘知远高举反辽义旗,4个月后,入主汴州。

    李璟及群臣非常认可韩熙载的法,但福州战事让他们有心无力,只能错失良机。

    当时间来到3月,吴越国再派援军抵达福州南面的白虾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