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非初次觉察到的偏见
作者:无愁是福   明日丰碑最新章节     
    勒沃一下马,就直奔走出人群的辰弥谢尔和卡谢思,因为这里配和他说话的人,只有辰弥谢尔。

    然乌杰希则先勒沃一步,走到了辰弥谢尔和勒沃中间。乌杰希低了低头,然后开口:“殿下,这是迩周城主辰弥谢尔。”

    勒沃听到这,抬眼看着辰弥谢尔低头行礼,然后视线在四周环绕一圈后,又看向辰弥谢尔:“为什么不是跪拜礼?”

    “城主只对皇帝行跪拜礼。”

    “那这些人呢?你呢?”勒沃看向说话的卡谢思。

    听勒沃说到这里,辰弥谢尔身后的文博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立刻低头单膝下跪:“参见南陆王。”

    看到文博跪下后,文博身后的人也都跪了下来。看到这样的情形,连周译添也拉着周尘跪下了。

    “为什么要跪下来?”乌思宁一边低下身子,一边问。

    周尘回头看了乌思宁一眼,然后说:“这是我们应该行的礼节。”

    听到周尘如此解释,乌思宁也不再说什么,只撇撇嘴,跟着周尘,他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众人请起!”勒沃面向身后为了一大圈的民众,然后道:“今天是仲夏节,是东陆,尤其是北方这边极其重要的节日,希望大家今日能愉快且热烈,自此天气将会变得凉爽,而夏日的火热从未离开!”

    随着一阵阵的欢呼声响起,勒沃抬手挥舞了两下,就转身跟着辰弥谢尔往里走了。

    “迩周百姓真热情啊。”勒沃的语气顿然变得不冷不热起来。

    辰弥谢尔看了一眼他,然后又听见勒沃说话:“我听说了前一阵迩周的浩劫。”

    “已经过去了。”

    见辰弥谢尔如此果决的结束话题,勒沃反而更加有兴趣:“是吗?我看今天来了很多司警。”

    “这是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

    “是我的安全吗?”勒沃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应该是大家的安全吧。”

    “尤其是迩周百姓的。”辰弥谢尔皱皱眉头,手心抬起,指向马车,请勒沃进了去。

    周尘跟在周译添后面,上了马之后,乌思宁就跟在周尘的身边,充当随行下人。

    “小画家什么时候来的?”周译添回头看了周尘一眼,又朝乌思宁点了点头。

    周尘拉着缰绳,没多说话:“就在刚刚。”

    因为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里。那里站着一个人,里恩。他和高娜站在一起,高娜怀里抱着一个竹篮,里面放满了新鲜的水果和点心,他们朝着周尘招手,周尘也笑着回应他们。

    “有很久没有见过公爵家的少爷了。”

    周尘收回目光时,就看到周译添也在浅笑着看里恩。

    突然周尘意识到,或许里恩并不是在朝自己招手。

    “他和夫人不在队伍里。”周尘有些惊讶的言。

    “公爵从不让他去帝城岛。那里很不安全。”

    “不安全?可我们每次都很安全的回来了,在御军队的保护下。”

    “那是保护吗?”乌思宁笑着接周尘的话。

    “那是监视。”

    周尘又看向走在自己左前方的父亲。

    没错,那是监视。

    哪里是什么保护,没人能绝对信任谁。尤其是皇帝。

    这似乎也来自于一种恐惧,对皇位太过于耀眼的恐惧。

    “如果绻涟想去帝城岛,你绝对不会带她。”

    顺着周译添的目光,周尘能看到,站在远处矮楼一侧楼梯上,那里也站满了人,但凡可以靠近队伍的地方,都被人围的水泄不通。这是辰弥谢尔要求的,必须表现出迩周人民的热情。

    他们手上绑着丝带,怀里揣着竹篮,或者香氛,箱包,烟斗,抬头笑着朝素未蒙面的南陆新王招手。热情腾腾的街道上喧哗又聒噪,一切一切的热闹都在一个点处,归结于平静了。

    绻涟站在楼梯上,怀里护着害怕被挤坏了的小五,一句话也不说的,面无表情的望着周尘。

    而绻涟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正笑着从旁边妇女的篮子里拿出一块西瓜。

    是卡琴。

    周尘一直盯着绻涟看,一直看到她若隐若现,直至消失不见。

    “那不是那个坏女孩?”

    周尘听到乌思宁说话,摇了摇头,道:“如果她坏,绻涟不会帮她。”

    “绻涟不会因为对方好或坏,而选择帮或者不帮。”

    “你说的是对的。”周尘点了点头,继续目视前方。

    而人群里的绻涟,看到周尘已经从自己眼前离开后,就拉着小五从挤不动的人群里往外走,一步也不停,一步也不打算慢。

    小五回过头看着瘸着腿的卡琴,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问了出来:“姐姐不等等她?”

    “为什么要等她,我已经给过她钱了。”

    绻涟虽然很执意的朝前走,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卡琴一眼。

    “现在人们都在街上,正是捞钱的好机会。”

    “那她呢?或许她可以帮我们。”

    “不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帮我们。”绻涟回过头,盯着正努力朝自己赶来的卡琴。

    直到绻涟把小五放在了一家酒场外,一个人走进了漆黑的屋子。

    店主就在街边看热闹,一会儿估计就会跟着人潮往望塔去。

    绻涟的脚步如细羽一般,毫无声音,整个屋子里都静谧的吓人,哪怕她的呼吸声,也是那样的细绵若无。

    她推开了账房的门,来到锁着的钱柜前,找出撬锁的工具,一边将耳朵贴在门上,一边扭动着铁丝钳。

    等柜门打开,绻涟迅速果断的拿了一捆纸币和一袋银币。她露出了得逞后得意的笑容。

    然就在她关上柜门时,屋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我知道小姑娘你在屋里。”

    绻涟一愣,缓慢的站直身子后,贴着墙壁慢慢挪到了门口,听着比自己呼吸声还要剧烈的心跳,她不安的等待说话的人靠近。

    “你应该知道我。”

    说话的人是个老头,听着年龄不小。

    “你应该出来跟我见一面。”

    绻涟怔在那,这人一定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否则小五一定会想办法告诉她。那就是说,这个人一直在屋里吗?!

    可她始终没有觉察到?!

    她慢慢走了出去,看着老头站在一盏灯下,昏暗的光下,他花白的头发反着油光,瘦削的身体撑不起那身破衣服。

    等到绻涟定睛一看,吓得她魂魄都破碎了,心都要停止跳动。

    这是马霜。

    消失了一个夏天,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你认识我?”

    “当然。你跟在千荷身边。你帮她做过很多事,她会给你钱。”

    “所以呢?她找人顶替你,你已经死了现在。”绻涟摊摊手,放松了表情,却不敢懈怠警惕。

    马霜勾出阴险的笑容,嘲笑道:“可我没有死。”

    “那你现在是要干嘛?”

    “我想问问你,那些孩子去哪了?”

    绻涟听到这,不由的冷笑:“你不会还想着干你的老本行吧?孩子们早跑光了!奇拉夫人也不会再收孩子了!”

    “为什么?”

    “她自己都不保啊,千海舟和千荷联手,想要杀了她。”绻涟毫不在乎的说出口,这不是什么秘密,政堂内人尽皆知,千海舟敌对奇拉夫人。

    只因为奇拉夫人自从当上了社务司司长,军火的事有一半都在简舍手里操控,以至于又多了很多人从里面克扣。千海舟能拿到的就更少了。

    此外,也是千荷在不断的拱火,奇拉夫人不断将自己和违背法令的事摘干净,就是为了稳坐这个社务司司长位置,依仗她的背景和手段,她或许也会成为政堂内,争夺下一任城主之位的储位者。

    储位者不是受封名衔,只是政士们给最有可能合理继承城主之位的人扣的帽子,而若是其他人篡位,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如今千海舟要随行辰弥谢尔离开迩周,所以说这个计划的重头戏,又落到了千荷身上。

    离开了酒馆,绻涟没有再理会跟踪自己的卡琴,就直奔雀跃街道,寻找千荷。

    但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顺利。

    她不知道支持着马霜活到现在的人是谁,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已经盯上了千荷,更不知道,千海舟的人在什么地方,奇拉夫人的人又在什么地方。

    千海舟虽然不在,宛若蒙蔽双眼,但只有陷入黑暗的时候,爪牙才挥舞的更剧烈。

    因为什么呢?因为迪恩所说的——恐惧。

    这不是她第一次走进雀跃街道了,但却是她最紧张的一次。

    马霜的重新出现,告诉她了一个警示——一切都没有结束。

    绻涟看着每个人的眼神,或狐疑,或打量思索,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里的人从未忽视过她,没有人对一个陌生人没有警惕。

    “嘿!”一个胖男人突然撞到了绻涟,他举起肥厚的手掌,将戴满金戒指的手指怼在绻涟的肩膀上,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小五赶紧上前扶起绻涟,然后转头看向蔑视的低头看向两人的胖男人,恼火的道:“你在干什么,姐姐没有走你的路!”

    “可她的衣边,碰到了我的靴子!”这应该是在这条分街收保护费的人,这些人不是奇拉氏的走狗,就是漆冥家的奴隶。

    “那就当是姐姐给你擦了鞋,你还得付钱呢!”

    绻涟听到小五说这话,吓得也顾不上自己磨破皮的伤口,连忙站起身,却还是没来得及保护小五,眼睁睁看着他被那男人一脚踹翻在地,倒在自己面前。

    男人气的破口大骂,飞沫如雨:“你个没爹没妈的!小小孤儿舔鞋都不配!趁我现在还没下狠心,赶紧爬走!!”

    绻涟扶坐起小五,看着他因疼痛而用力按压着肚子,悲愤不已的她站起来就要拔出自己的剑,却被男人嘲讽起来:“还有把好剑,昨天客人落下的吗?”

    胖男人不在乎绻涟满脸的羞怒,直接伸手拔了出来,看着那绝无仅有的铁制和轻身感,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没见过?”绻涟的声音低哑扁平,比那鸭子还难听,却又胜似鹰啾。

    “你是生面孔。”

    绻涟听男人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冷冷一笑,继续说:“当然。所有人都不愿跟我打交道,所有人没来围观好戏,也不打抱不平,不是因为你够肥够壮!”绻涟一把夺回自己的剑,继续道:“只是因为他们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不敢随便站立场。”

    “你也摸爬滚打不少年了吧?可你的鞋脏了……”绻涟没有将剑合入鞘内,而是一剑刺穿了男人的靴子,痛的胖男人肉脸哆嗦,虚汗大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