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故地、故人
作者:风檐   散行天下最新章节     
    于雪闭关半年顺利出关,寒竹公仍在梧桐山庄盘桓,师生三人在一起每天愉快地探讨阵道。一个月后蒙麾书和午谷子带蒿鹤随来到山庄,多年未见的故人们在一起喝酒聚会热闹好些天,之后寒竹公一行告辞离去。

    于文将蒿鹤随好一顿挖苦,直到于雪听不下发脾气了才意犹未尽地住口。蒿鹤随被于雪赶去闭关服丹,他进去没过多久云朋和卫王相继出关。

    两年之后。

    山麓部北端距吉武国三百万里外柙虎国境内的原始森林深处,一场持续了一个月的浩大天劫刚刚结束。

    劫云散尽,云朋全身金光闪闪地端坐在渡劫场里,它被提纯过的血脉在天劫的最后阶段获得了改造躯体的主导权,所以现在长得更像大鹏金翅鸟。

    于文悄然出现在渡劫场,尚未消散干净的天劫气息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他对云朋说:“恭喜你成功渡劫化形成功,比一年前卫王的渡劫化形要顺利很多,没有浪费我给你的五十枚九级妖丹。”

    云朋睁开眼睛道:“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严禁我化成人身,化成人身多好,修炼更顺利,我老早就想化身为人,样子一定很帅。”

    “听我的没错,我不会害你,记住我的话在化形期内绝对、绝对不能变化成人身,真想要化成人身等到以后你渡劫晋升炼虚期之时也不迟。”

    “好吧,我听你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主意太馊,老卫就没听你的话,他化形的人身相貌堂堂、威武不凡,真让人羡慕呀。”

    “念慈也没有化形人身呀,幸亏她没有这么做,我生怕回来得晚了来不及告诫你们。”于文走上前拉起他,“走吧,我带你去准备好的潜修洞府,你要在那里安心修炼至少一年,彻底稳固境界并且熟悉我送给你的灵宝。”

    “不要我留下来帮你忙吗?我现在可是化形期大妖,很厉害的!”

    四个月后,吉南大沼泽。

    边沼分堂昔年的那一批弟兄早已经凋零殆尽,孤岛上仿照昔日的替劫府重建起小庄园,只是分堂和岛上的生活如今完全是宗门陈腐的一套,没有丝毫当年清新、随意、融洽的氛围,物是人非不胜一场唏嘘。

    于文悄然回到岛上的小灵脉洞府,在屏风上没有看到新增的名字,这里荒废了五百多年。他重温师父在屏风上的留字,证实了杜希言当年受伤的时间发生在击斩仇祖之后数年。

    玄阳山最高峰高一万五千余丈,山上有一些很好的灵脉,玄阳宗的元婴期祖师们瓜分了山上的地盘,各自在洞府中苦苦修炼,为突破进化神期的那一丝极为渺茫的希望努力着。

    大老祖庆喜秋从闭关中醒来。他已经很显苍老,困顿于元婴中期顶峰,剩下的寿数不多,闭关修炼只是为了尽量延迟死亡到来的那一天。

    洞府外传讯禁阵的一个奇怪的信号将他吵醒,他用阵牌将传讯禁阵里的飞讯信件都移进洞府,很快从中找到发出特别信号的讯剑,那上面粘着一块老式的外门弟子身份牌。。

    他隔空看清身份牌后佝偻的腰身一下子绷直,将讯剑招到手上,拿身份牌放在眼前再三仔细验看,随后读取讯剑里面封存的文字,脸色连变数变。读完后放下讯剑呆坐沉思,一直思考到深夜才收起身份牌,销毁讯剑。

    次日清晨,庆喜秋开门出来,告诉侍奉的弟子他只是出来暂时休息两天,仍要继续闭关,让他们不要惊动任何人。然而别的老祖派来问候的信使还是在不久后到洞府外求见,他借口身体不适不见,信使与侍奉的弟子聊几句后便走了。

    下午山顶起了雾,这个季节山顶雾多,庆喜秋生起兴致要到山顶赏雾,叫上侍奉的弟子一起去。峰顶石崖刚好高出云雾层一点,驻足其上可以俯瞰云雾如同流水和瀑布一般在山头流动的壮观景象。

    一阵大风吹过,云雾如波涛一般涌起来淹没山顶。雾中一面银镜悄然出现在庆喜的脚前,他略一犹豫一脚踏上去身体没进镜中,云雾落下露出山顶,庆喜秋依旧站在原处看着远近的雾景呆呆出神。

    银镜通向一间房屋的客厅,于文在那里迎接庆喜秋:“大老祖好,您苍老很多了。这里的布置可以保证绝密和安全,您无须顾忌。”

    “于文……道友?”庆喜秋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于文的修为。

    “无所谓,随意吧,毕竟以前我曾经寄身在您的治下几年。”

    “五百余年于道友就能有这样的成就,老夫当年严重看走了眼。道友今天召唤老夫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吗?”

    “吩咐可不敢。”于文郑重地长揖行礼,“这一拜是要感谢大老祖昔日对我妻子的照顾。”

    “晏影?”庆喜秋问道,见他点头,欣慰地道,“那就好,老夫总算没有将事情完全做坏。”

    “我知道玄阳宗被婴宁渗透控制得厉害,大老祖自身也被婴宁所制,在那种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护晏影非常不容易。”

    “于道友谬赞了。关键是妖狐一开始并不太重视晏影,而我当时积威犹在,所以侥幸能够暗中保护晏影。后来我在局面失控之前悄悄地放她逃出玄阳宗,她能够逃脱婴宁的魔掌同你团聚我很感欣慰。”

    “我非常感激您的恩情,所以奉上一份薄礼,极品龟鹤遐龄丹一枚,大约可以延寿一百五十年左右,请您笑纳。”

    庆喜秋面露苦笑,收起丹药拱手道:“多谢于道友赐丹,这正是我苦寻而不得的圣丹,你我的恩怨算是两讫了。”

    “您眼下受人监视,所以我长话短说。玄阳宗仍然是婴宁重点控制的少数几个本地宗门之一,我过几年将对婴宁和她的势力发动一次清除性打击,您有没有意向参与?”

    “玄阳宗另外五名元婴老祖中有四人确定是妖狐的亲信,他们最近邀请到妖狐的同党,一名来自北野的化神期前辈住在玄阳山做客,我被他们钳制得半点都不敢轻举妄动,恐怕有心无力。”

    “如果您有心,我自然会出力。”

    “你有办法对付化神期大宗师?”庆喜秋吃惊地问。

    “当然有,结果会有些惨烈,恐怕玄阳宗的高层需要彻底的重建。”

    “玄阳宗几万年的基业,我宁可让她毁灭也绝不任她变成别人的基业,我要怎么做?”

    “您收好这枚储物戒指回去再看,监视您的人正赶去找您,您从原路就可以回到原处了。”

    又一波雾浪涌起再落下,山顶重新露出云层之上。不远处有一道遁光破开云雾落在庆喜秋身边,一名元婴中期初阶修士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如此美景大长老怎能独享呢,小弟特地赶来陪你赏雾了。”

    庆喜秋没好脸色地拂袖转身而去,竟是一个字都不肯同对方讲。

    吉武国聚庆府酣雨县冷秋村。

    用变容伪装能力变成中年货郎模样的于文和随另一名货郎结伴来到村口,迎接他们却是一群手执兵刃凶神恶煞般的打手,他们冲上来踢翻两人的货担抓住他们捆住拖进村里最大的一片宅院。

    宅院很有些年头,门楼牌匾上是“秋宅”两个已经褪色的金底大字。院子里关了很多人,整个冷秋村的人口无论男女老幼都被抓进来关在此地,一群凶恶的打手手执锋利的刀枪剑戟看守着他们。

    “右帐房,有俩外地的货郎自行送上门,我们给绑来了。”打手们嚷嚷,“这得给我们加两份人头钱吧?”

    “嗯,我记着。”一名帐房先生模样的人道,“他们的品相看着不错,直接送进中院。”

    中庭大院里关押的多是青、壮年汉子,中院正厅门前几十名身穿棉布袍服的男女老少被绳子捆住单手串起来哭成一片。

    屋里走出一名锦衣男子甩开鞭子一通猛抽,叱骂:“号丧呀你们!吵扰到仙师休息的立即处死!”在他的恫吓下,年长者捂住年幼者的嘴不让出声,可小孩子因害怕而哭泣是天性,被捂住嘴巴后换不上气竟尔晕倒了几个。

    一个大嗓门在屋里响起:“哄小孩子嘛,声音要温柔一点。”

    锦衣男子立即点头哈腰地冲屋里堆起笑脸说:“小人死罪,没管理好,吵扰了曾仙师的午睡。”

    “修仙的人不讲究午睡不午睡。”曾仙师的声音传出来,“桑前辈要到傍晚才开巫坛,你要想办法让他们保持心情平静,这样作法的效果才能好。”

    “小人懂了,小人一定尽力。”锦衣人陪笑着说。

    “算了,我亲自动手吧。”曾仙师踱出房门,他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虎背熊腰的壮年大汉。

    “求求曾仙师放过我们吧!”院子有人开口求饶,马上跟起一片哭喊。

    “噤声!”曾仙师一声轻叱。

    院子里所有的人只觉得脑袋发晕,胸中发闷,喘不上气,自然发不出声。

    曾仙师在门外站定,对门前被绑的一名老者说:“你是秋家的老家主吧,说起来我曾武同你们秋家有段渊源,大约五百年前我的大哥于文在你的先祖秋山立的店里打工挣钱供养我修仙,后来又多亏秋老板赠予的信物我们才能说动我的死鬼师尊出面让我们拜进玄阳宗门下。”

    老者哭道:“恳请曾仙师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秋家一条生路,先祖在天有灵也会对您感激不尽的。”

    “我个人是很想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桑前辈恰好看准了时辰和地点,要在冷秋村办一场巫祭,我不能扫他老人家的兴,只能委曲你们。你们到黄泉见到秋老板帮忙替我带去一声故人的问候吧。”曾武说完仰天大笑回到屋里。

    傍晚时候。村外的农田被用土系法术平整压实变成巨大的广场,地上有用妖兽鲜血和灵性矿物所配制的颜料画成的阵纹。这是一个占地一百亩的祭坛阵法,冷秋村一千多口人被捆绑着分成十堆安置在阵中不同的位置。

    在大阵的中央是一个大火堆包围起来的主祭台,祭台上有一名老年修士披头散发盘腿飘浮在半空中,烈火产生的热风吹得他花白的须发飘起来,他的脸上画着古怪的图案在跳跃的火光下格外诡异。

    火堆外环绕一圈站着十二名类似装扮的披发修士,其中一人大声喊道:“时辰到!”听口音、声调、咬字吐词都是浓浓的异乡味道。

    祭坛上老年修士的眼睛猛然睁开,周围火堆的火焰随之猛窜起十几丈高,火焰的热辐射让设置在祭坛不远处的三十只木偶被引燃。老年修士念起冗长的咒语,伸出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虚空一抓,祭坛上摆放的一只铜盆里冒起火焰,火焰中飞出成百上千只丑陋凶恶的虫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够了!”一个声音突然如炸雷般响彻广场上空。

    “大胆,谁敢来吵扰巫祭?”守卫在祭坛旁的十几名披发修士掣出符宝腾空而起,分作三堆朝某个方位包抄上去。

    “哼,小蚂蚁也敢来送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随即就见三件法宝展开灵体卷出庞大的威能分别扫向三路披发修士。

    那些披发修士熟练地结成战阵,他们各自的符宝配合起来构成一个小法阵,三个小法阵又构成一个大一号的大法阵,明亮的法宝、符宝的灵体和宝光碰撞、纠缠在一起,很明显三件法宝的威力被由符宝构成的大法阵限制住,如同落在铁瓮里的三只炮仗无论再明、再亮、再响也终究伤不到人。

    于文略带新奇的目光投向了祭坛上的老修士,将那十几件符宝统合成大法阵的力量实际上来自于祭坛,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战法,那奇特的力量释放形式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法力波动,他暗暗想:南洋巫力原来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