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自大自狂必自败,非时非人是非难
作者:流云舞天风   隋唐天字七书最新章节     
    英雄所见略同。

    大名鼎鼎的魏征也持有同样的看法。

    魏征从来不是一个古板拘泥,不通时务的儒生,相反,他从小就落拓不羁,立有大志。

    他看到天下渐乱,知道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于是,他精修纵横之说,以期在乱世出人头地。

    身负才华气自雄,他这种人才,在哪里都可以闪光。

    他本是元宝藏的属下,很快就引起了李密的注意,而被李密征为书记。

    魏征骤得知遇之恩,不免心中激动,立即上了一封书,向李密进献了十条妙计。

    这个时候的魏征,还没有经受战火和政治斗争的洗礼,只是凭借一腔热血酬知己,但其上书的策略,大约不切时务,并没有被李密采用。

    但这并不表示,魏征没有成长,相反,经过时日的磨砺,他已经可以观照这个世界和世事的真相。

    这次王世充倾巢而出,看到李密所部的行动方略,魏征一眼就看出了李密的弱点。

    他忧心忡忡地对李密的长史郑颋说:“魏公(李密)虽骤胜,而骁将锐卒死伤多矣,又军无府库,有功不赏。战士心情,此二者难以应敌。”

    然后,他建议采取稳守疲敌,不战而胜的政策,以求必胜。

    但长史郑颋显然是主战派中的中坚,他颇有不屑地说:“此乃老生常谈耳!”

    魏征看出了郑颋的轻视,他拂衣而起,头也不回地说:“此乃奇谋深策,何谓常谈。”

    和魏征持同一意见的是裴仁基,他也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据理力争,坚持要以稳为主。

    但全军上下,从李密到各位将领,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认为王世充不过是手下败将,可以轻松手到擒来。

    这是一种盲目乐观,狂妄自大的心理,也是一剂毒药。

    他们忘记了,他们的对面,是无数次从战场的尸山血海中,顽强存活下来的王世充,他或者屡战屡败,但他总是败而不死。

    这种坚韧,总有一天,他会让对手全部还回来。

    裴仁基是极少有的保持清醒头脑的将领,但他难以改变整个局势,当李密终于听众建议,决定全线出击时,他知道大势已去。

    裴仁基以手击地,不胜悲愤地说:“公后必悔之。”

    李密太过于托大了,他太不把常败将军王世充当回事了。

    但战局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李密有一个不太好的开场,似乎也预示了这场战局的走向。

    无法相信,非常吊诡,战斗刚一开场,李密一方就有裴仁基,程知节(咬金)等十来个大将遭受重创。

    这似乎是天意,也给了王世充充足的信心,他再一次在全军面前,强调了周公托梦,必胜李密,以坚定士卒的信心。

    王世充进行了最后一次战场动员,他慷慨激昂地对所有部下说:“今日之战,非直争胜负;死生之分,在此一举。若其捷也,富贵固所不论,若其不捷,必无一人获免。所争者死,非独为国,各宜勉之。”

    显然,这是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斗,不仅是决胜负,更是定生死。

    这个简单的誓师大会,让王世充的士兵们都怀必死之心,士气一下子达到顶点。

    王世充为了这场战斗,做了精心的准备。

    他首先埋伏了一支伏兵,这是一支骑兵敢死队,虽然只有二百人,但他们将承担直冲李密指挥中枢的作用,以期引起最大程度的混乱。

    然后,王世充向李密学了一招,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找来一个长相酷似李密的人,让他秘密随军而来,这个人,将在一个特殊的时刻,闪亮登场,并发挥巨大的作用。

    而李密浑然不觉,他沉浸在自高自大的虚妄之中。

    他非常托大,觉得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自己占据绝对优势,李密的自大,甚至让他的营寨,对王世充也敞开胸膛。

    战斗开始。

    王世充的江淮劲卒,在逼出了生命的潜能之后,展示了可怕的力量,他们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出入如飞,士气爆棚,李密的军队竟有难以抵挡的感觉。

    然后,当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双方胶着之际,王世充祭出了大杀器。

    他将那个李密的替身拉出来,在二军面前走了一圈,然后,王世充的军队之中,爆发了震天价的喊声,“已获李密矣!”

    混乱之中,不辩真伪。

    当年,李密以此战术击溃刘长恭的东都军队,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为了配合这场“李密”被擒的戏,埋伏的伏兵,从高处一冲而下,以高临下,很快就冲到李密的阵营核心区域,杀人放火,烟焰涨天。

    李密的军队大乱,再也无法保持阵形。

    战斗呈现一面倒,变成了一场屠杀,很多将领,在战场之上,投降了王世充。

    李密仰天长叹,他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他的时代也结束了。

    他率领万余部下,向着洛口仓城方向,策马飞奔,只要洛口他还在,他就还有机会。

    但李密信错了一个人。

    现在洛口仓的守将叫邴元真,他其实并不是李密的嫡系,当时,李密的元帅府开府,翟让推荐邴元真做长史,李密无法拒绝,不得已而用之。

    但李密并不信任他,虽然碍于翟让的情面,但他却从未真正信任邴元真。

    李密所有的行军谋划,他全部都未曾参与,实际上,邴元真在李密的系统中,是一个边缘化的人物。

    邴元真当然也知道李密对自己并不放心,是人都有三分土性,何况邴元真在瓦岗军中,也是老资格。

    李密不爽,邴元真也不爽。

    但李密竟然让不爽的邴元真防守洛口仓城,这显然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宇文温就直接下过断言:“不杀元真,必为公患。”

    邴元真也是消息灵通人士,他当然不肯坐以待毙,只能早谋出路。

    但即使宇文温向李密告发了邴元真即将谋反的消息时,李密也没有回应。

    他不信任,却依然重用邴元真。

    这是无法接受的低级错误。

    洛口仓是李密的命脉所在,李密把命脉交给如此一个人,体现了瓦岗军旧部在李密系统中根深蒂固,无法动摇的影响力。

    自从火拼翟让之后,要想保持队伍的稳定,就必须限制清洗翟让一系的范围和力度,尤其邴元真更是瓦岗军旧部的元老,李密不是不能动,而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动。

    李密没有时间,这才是不能动邴元的真正含义。

    或者李密是想尽力弥合瓦岗军旧部的嫌隙,或者也是故示宽容,最重要的一点是,李密从未想到自己有仓皇逃奔洛口仓他的一天,否则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将仓城交给邴元真去防守。

    但李密也是人,他终于也有失败的一天。

    他的这个安排,葬送了他奋斗了多年,死了无数战士,流了无尽鲜血的过往。

    李密的辉煌和传奇已成过去,他只能敬往事一杯酒,再也无法回头。

    其实,他还有最后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