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当时去海棠春赴酒局，就是想找个靠山？”这一点晏之初早在最开始就猜到了，之所以这么问，还是想听她主动说起那段事。
慕念白点点头，“实话说，我当时是打了裴指挥使的主意，想着要是能攀上他的关系，便能压那个千户一头。”
晏之初这会儿也顾不上计较她打过裴瑀的主意，只是看傻子似的盯着她。
慕念白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搁下茶杯又去摸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你以为裴瑀的官职能压千户一头？”
“不能么？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可是正六品京官！”
这笃定的模样，让他想起当日在顺天府门口，她问的那句——“奉国将军是什么官职？”
果然是个傻姑娘！晏之初无情地揭露：“千户为一所之长官，驻重要府州，统兵千人，官属正五品。”
“哈？！”慕念白感觉自己在胤月朝这三年白待了，千户难道不是享南城一千户人家税收的那个千户么！
没想到千户还能统兵。
统兵就算了，还官属正五品。
也就是说，当初即使她攀上了裴指挥使的关系，也压不了屏墨一头。
最后注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多亏小殿下当时把她从酒局上捞走，她心有戚戚地想。
到这会儿她才明白，方才人家那眼神一点儿都没错，她可不就是个傻子么。
“依我看，你那个对家估计也是被骗了。”
菜已上齐，慕念白捡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开饭，吃菜前还插空问了句：“为何这么说？”
“你那个对家曾经被罚关张三个月，若她的相好真是个千户，不可能不为她走动。兴许这个所谓的‘千户’，是个普通的城门吏冒充的。”
“难怪，我说怎么上回她被打之后，就再没上门纠缠。”她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这么说，我当时豁出去打的那一架还打对了？”
“嗯，打得好。”
慕念白：“……”
这人真的跟以前差别很大。
不仅是他的差别大，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差别也很大。
“您今天去脂粉行，是不是专程去给我撑腰的？”
晏之初在给她布菜的空档抬了一眼，“这会儿倒是不傻。”
慕念白权当他是在夸自己，所以真诚地问：“如果我想谢您的话，您觉得什么谢礼比较好？”
“鱼汤吧。”他语气轻松，“上回喝着味道还不错。”
鱼汤？鱼汤……
可惜了，上回的鱼汤是陈婶做的，她不过是借花献佛，可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儿戳穿自己。
行吧，鱼汤就鱼汤，大不了去找陈婶学几天。
以她的动手能力，做个鱼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好，我过两天给您送过去。”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慕念白就开始学习一份全新的手艺——厨艺。
当初在道观，被师父百般嫌弃时，她都没想过要学做饭，晏小殿下一句话却让她学上了。
她心说自己是为权贵折腰。
不过，折腰事权贵也不是件容易事。
煮出奶白鱼汤的关键在于煎鱼，需得保证鱼皮不破，焦黄微脆，才能下开水煮汤。
光煎鱼这一项，她就败了十几条鱼。
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败，反正最后鱼都被月桐、晚芳、陈婶和她家小孙子吃了，也没浪费。
慕念白自己没吃，她怕腥。
屡次尝试下，月桐终于受不住了，“小姐，要不您还是让陈婶代劳吧，再这么喝下去，我怕是一辈子都不想喝鱼汤了。”
慕念白不听劝，“你要相信你家小姐，但凡她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小姐，不是我不相信您，是我的胃它只有这么大。”
慕念白怕她真的被撑坏了，“要不……你去把张叔张婶喊过来？”
陈婶家像过年一样热闹，连慕夫人都赶来喝女儿做的鱼汤。
鱼汤虽欠缺火候，慕夫人却喝得有滋有味，她以为自家闺女终于开窍，要开始走贤妻良母的路子。
如此勤奋练习四天后，慕念白终于煮出了奶白的鱼汤，鲜咸相宜。
唯一的遗憾是，父亲接连几日都未能归家，说是太仆寺那边要整理往年的公文。
慕念白心说：为了几个公文就错过她这么好的手艺，不值当啊。
不过看在父亲这么辛苦养家的份儿上，她决定等他休沐时，再重新露一手。
送鱼汤到栖迟那日，慕念白特地穿了件荔枝红妆花缎织彩百花飞碟锦衣，梳上?髻，发戴满冠。
月桐好奇地问：“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您又是亲手做鱼汤，又是盛装打扮的上门呀？”
慕念白神采飞扬，“是个独一无二的人。”
还没等涂完口脂，她就催促月桐：“快去把锅里的鱼汤盛起来，拿食盒装好。”
“知道啦。”
月桐掩唇偷笑，小姐为了让那人能喝到热乎的鱼汤，一直将汤煨在灶上，临到要出发才许盛出来，真可谓用心颇深。
“我送完鱼汤就回，锅里剩下的汤你给我留着，等我回来了再给我爹送些。”
慕念白独自提着食盒出了门，街上不知何时多了些身着布面甲的士兵。
就是那么巧，刚好有辆马车停在她跟前。
“师傅，韶华街附近的栖迟，你会走吗？”她问。
乌篷车内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掀开了车帘，车内光线暗，她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只听那人问：“是慕汝旬之女慕念白吗？”
慕念白心中“咯噔”一下，“可是我父亲有什么事？”
那人递出一道腰牌，“奉大理寺宋大人之命，请慕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慕念白这才发现那马夫身上都挂着佩刀，四周身穿布面甲的士兵也不时朝这边张望，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她怀疑此时自己如果大叫一声，会不会被一刀封喉。
大理寺有个沈淮序，应当会把她被抓的消息告诉晏小殿下吧。
盯着手上的食盒又看了几眼，可惜了，今日这汤注定送不到他跟前。
慕念白随意把食盒扔在地上，“好，我跟你们走一趟。”